分卷閱讀18
是路擴寬了些,干凈了些,二層樓房多了些。從前的菜市場是在通向九龍河的小弄子里,曲曲折折,窄窄長長的,延伸成個之字形。現在,小弄兩邊的磚瓦房、土坯房拆了,蓋上清一色小洋樓。九龍河也修了,加了護欄,河對岸是長滿毛竹的連山。所以菜市場只好轉移陣地,靠到老街道口。云良又買了一塊水豆腐。水豆腐是浸在水桶里的,撈起來顫顫巍巍,塊塊切得勻稱,不用稱,一塊兩元錢。從前的商場現在換了名字,叫超市,里面不再是一匣一匣做生意,而是統一經營了。街口的包子鋪還在。小時候,每回上街,云良都要央媽買幾個粉條餡兒大包子。包子做得最出色的是一對中年夫妻,夫妻倆漂漂亮亮,穿得也干凈,手快眼快,和面、調餡兒、捏包子,一氣呵成。蒸包子的火燒得旺旺的,隔老遠仍覺陣陣熱浪往臉面撲來。他們使用了一個小技巧,包子用松針蒸熟,等開了屜,香味兒便撩撥得人一撥兒一撥兒擠來。要紅豆大包子的,要粉條大包子的,要小籠包的,爭先恐后。夫妻倆有條不紊忙著,打包,收錢,笑臉不常見,但臉是溫和的。鋪子旁邊備有小桌小椅,但是坐在這里吃的人少,通常是拿了包子就回家干活。坐下來吃的多是一些自個兒上街的老頭,筷子夾起包子,就著碗碟里的咸菜,直吃得日頭高起,包子蒸了一屜又一屜。再往前走,挨著影碟屋的空地上,擺了一架殺豬用的湯鍋,湯鍋上架了一頭兩百多斤重的大肥豬,已經斷了氣,屠夫拿鐵棒在豬身上敲敲打打,又拿了根鐵釬□□豬腳掌里,鼓著兩腮對那里吹氣,這些弄停當了,才開始刮豬毛。過了影碟屋,是一家書店。說是書店,香皂、洗衣粉、洗頭膏、小孩子的零食也賣的。從前,書店只有一個門面,因為價錢公道,生意火爆了,老板便自己在街邊蓋了樓,店面擴大了,經營的貨品更豐富了,生意也便愈來愈紅火,竟成了鎮上的招牌。逢年過節,這店更不得了,店里幾乎比街上還熱鬧!種田人身體硬朗,聲量足,這會兒更是生怕人聽不到似的,大聲叫喊著:一瓶醬油!一箱啤酒!兩副香!如果有婦女講價,旁邊的人急了,扭扭身子,把那人擠過去一點,手里的鈔票舉得高高的,嘴里噴著煙味喊:“先給我拿,兩卷煙,一瓶雪碧,大瓶的!”說完,又笑呵呵轉過頭,跟誰聊天似的說:“雪碧是給我孫子,我孫子的!”這人一走,后面的人也都涌上來,把講價的婦女沖到老后邊兒。那人原地站一會兒,四處望一望,嘴一撇,拿著提兜出了店。過一會兒,她又回了來,大概是在外面轉了一圈,嫌貴,又折回來,老老實實在后面等。再走走就是農業銀行和信用社,樓面排場,進出的人卻少,這就快到街盡頭了。街上的人散了一大半,云良回到派出所大廳時,廳里仍停留許多人。媽還在柜臺外伸頭望著,那個跟她聊天的婦女已經離開了。云良把買的東西舉起來給媽看,媽高興地沖他點了點頭。墻上的鐘表已經走到十一點,派出所食堂里傳來陣陣飯菜香。柜臺里只剩一個年輕的工作人員,這時她啪的合上本子,推開椅子,站起來就要走,嘴里喊著“下班了下班了!”有人急著問:“不是十二點下班么?”派出所大廳便吵鬧起來。要下班的工作人員本就是名小姑娘,見人鬧起來,這才驚懼起來,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有人打圓場道:“算了,算了,還是個小姑娘!工作了一上午也怪累的,咱們各讓一步!”女孩得了臺階,又坐到電腦前,正兒八經工作起來,早丟了先前的氣勢。終于辦好手續,身份證卻要九月份才能取。街上早罷了集,擺攤的都回家了,住在街上的也收了攤,在屋里吃飯。街上扔了些垃圾,還有倒掉的污水,在地上的坑窩里泛起微的油光,食物的香味還有殘留,卻不太好聞,油煙味和木炭被誰潑濕地味道居多。熱鬧之后,一切重歸安靜。到了下午,就有人來清理整條街上的廢棄品和雜物,撿破爛的那個時候最高興。街道打掃干凈,這個集算是過去了。云良媽感嘆著說:“辦個身份證四十塊錢……”“不是二十嗎?”云良問。“還有照相的二十哩!幸虧你買了菜,要是等我買就啥也買不到啦!”說著,媽盯著云良笑,又問魚多少錢一斤,“是不是在那個人那兒買的?長得胖胖的,國字臉,有一個眼睛斜視,四十多歲?”“嗯!”“那個人賣的魚好。”媽又扒了袋子往里瞧,說,“我們老叫他斜眼兒斜眼兒的!”兩人邊走邊吸著雪糕,媽笑著說:“云良,別把兜里的錢都花了,回去我再給你點兒!”云良急著說:“我不要,我有!”走到村里,已將近下午一點,碰到常大爺從塘里牽牛回來,互相打招呼。常大爺問:“這不是云良?啥時候回來的?”“今早上!”媽笑著說。“回來正好幫你媽栽秧!”常大爺說,牽著牛回去。云良跟媽也回去,在屋里歇了會兒,云良拿起切菜刀和魚,到塘里刨魚。媽叫他扯些稻草墊上,免得手滑,自己到菜園摘大椒和荊芥去了。媽養了六只母雞,一只栗紅毛色的大公雞,一群小雞兒,嫩黃的毛絨絨的身子,跟絨球一樣在地上滾來滾起。一兩點鐘的太陽十分炎熱,任雞們再怎么頑皮,也都躲在黃荊棵里或沖天柳、桃樹的樹蔭下,不敢出來玩耍。桃樹上層層葉子間夾著青青的果子。狗四爪趴在地上,齜著牙,吐著舌頭,不停喘粗氣,哈哈哈哈的,尾巴有一陣沒一陣甩著。豬圈是空的,槽里落了些灰,凝成小塊,青草的芽兒從槽頭探出身子來。原本豬睡覺的涼棚下碼了一堆柴禾。聽媽說豬生病了,打了幾針不見好,生生病死了,媽很是傷心了一陣兒。云良想起那頭曾被他私底下喚作LUCY的小豬,它的rou早被吃光了。吃完飯,云良才覺得頭昏沉起來,倒在床上呼呼大睡。媽拿著鐵锨和鐮刀去了田里砍田邊子,有人已經開始栽秧了。村子里靜悄悄的,只聽得見風吹樹葉的呱呱聲和知了叫聲,偶爾自田里、菜地里傳來幾聲種田人闊闊的嗓音,被風一吹,聲音在半途就散了,聽不出說了什么。八寶山和明月山新長的松針還很嫩,透著清新明亮的綠意。過一天他家也要栽秧了,田里放了水,泥土泡漲了,把水染成淡灰的顏色,風一吹,打起了細微的皺紋。媽這幾天忙著給別人栽秧,要么主人家留著吃一頓豐盛的午飯,這是關系比較親近的人,純為幫忙,幫了他家的,日后他也要幫你。要么,按畝給工錢,半途主家還會送點心,麻花、糖糕、咸鴨蛋、茶水,這叫做興工。不興工也不請人的,就發動全家所有勞動力,通通下田勞作,半大孩子也用上,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