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輟學(xué)少年的日常

作者：楊楊的

輟學(xué)

在思考了半個學(xué)期，與老師抗?fàn)幜藘蓚€月后，云良終于從一堂考試課上逃了回來。

云良媽震驚了，她簡直想不到，云良真的會做這件事。她教過、罵過，還威脅過，竟然通通不管用。想來想去，她也只有向云良爸報告。

天漸漸地暗了下來，空氣里裹著柴草燃燒的溫?zé)嵛秲骸Ｔ屏紜屨跍?zhǔn)備晚飯，廚房里的燈有些暗，燈泡暴露在騰起的油煙中，顯得臃腫不堪。

云良媽抬頭朝窗外望了一眼，天已完全黑了，云良還沒回家，她便有些生氣。豬在欄里餓得嗷嗷叫，云良媽將拌好的豬食提過去時，它起勁兒地撞著欄門。門是用幾塊木板拼起來的，最長的板子不過一米，做工不很精細(xì)，中間的木板被這頭豬折騰得松了好幾顆鐵釘。看見主人來了，豬便哼哼唧唧地使勁兒將長長的嘴巴擠出門縫，尾巴諂媚地在屁股后面甩來甩去。云良媽心疼她的木門，舉起勺把狠狠敲在豬嘴上，說：“第三張門哩，再拱壞了，把你打死！”豬吃了一棒，便把嘴縮了回來，站在一旁，眼睛卻還死盯著裝潲水的桶不放。等云良媽一進到圈里來，它又生龍活虎地沖向潲桶。由于用力過猛，潲水濺了云良媽一身。“要死了！你吃你吃！”云良媽搶著把潲倒在槽里，望著吞嚼的畜生罵道，“傻畜生！”對于媽的這種觀點，云良很不贊同。

他說豬一點兒不傻。豬是最聰明的動物，豬做了豬之后，想怎么耍就怎么耍，想怎么睡就怎么睡。耍乏了，睡夠了，還有東西來填空了的肚子。它不用干活，也不用處心積慮的想或者是干一些事，更重要的是它不用上學(xué)。沒人催它好好讀書，光耀門楣，更沒有人用前途來恐嚇?biāo)Ｋ?fù)責(zé)的事只有一件，就是多長點rou。它的rou長得越多，便越招人喜歡。所以云良想不通為什么他的兩個jiejie每天都要減肥，其實胖胖的女生挺可愛。云良愛死了他家的豬！

他給豬起了個名兒，叫小良，說他跟小良是兄弟。有時云良真想自己也變成一頭豬，小良是母豬，那他就是公豬。他想好了，要真是那樣的話，他就叫peter，小良叫l(wèi)ucy。他要娶lucy做老婆。這兩個名字是他剛從課本上學(xué)到的，覺得挺好，就記下了。那時，他就會好好保護lucy，比如在媽的勺把子落在lucy頭上之前勇敢地伸出自己的頭，擋在lucy前面，去捱那一下子；不像跟jiejie搶東西一樣與lucy搶吃的，他會等lucy吃完，再去安慰一下自己癟癟的肚子；夜晚跟lucy一塊兒躺在lucy的稻草窩里，給lucy講今天他又贏了多少玻璃珠；講隔壁的滿意又打了黑蛋兒，黑蛋兒的老爸追了滿意好幾條田埂，結(jié)果黑蛋兒爸累得一屁股癱坐在田埂上，滿意卻躲在田溝里掏起了黃泥鰍；他還會與lucy一起分享他的秘密：他把大姐的那只紅色蝴蝶結(jié)塞進了老鼠窩里，起因是大姐罵他是只會吃喝拉撒的飯桶。可是后來他又后悔了，因為他看到大姐在找不到蝴蝶結(jié)后，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一整個下午，出來時兩只眼睛腫得跟水泡一樣。聽媽說，那好像是大姐參加體cao比賽要用的。其實，在大姐閉門不出的空檔，他不是沒有采取過補救措施。他廢了老大的力氣，才把那只蝴蝶結(jié)從老鼠洞里掏出來。可是他不認(rèn)為還有機會把它還給大姐。因為除了蝴蝶結(jié)上面的一些鋼箍太結(jié)實之外，其他的基本上被肢解了。云良盯著面目全非的蝴蝶結(jié)，心里大聲罵自己真不是個東西。其實大姐除了兇悍一點兒，平時對他還是很好的。去年春天大姐看他可憐巴巴的盯著村里的幾個毛頭小孩兒放風(fēng)箏，就把他拉回家，無償提供給他一副油畫幫他做風(fēng)箏呢。畫很漂亮，是從大姐房間的墻上揭下來的。前面已經(jīng)說了，云良共有兩個jiejie，大姐的蝴蝶結(jié)被云良“不小心”給毀了。那二姐呢？二姐現(xiàn)在住在他們的姥姥家里。其實，二姐是一直住在姥姥家的。二姐出生時農(nóng)村計劃生育正抓得緊，出于對男性的偏愛，那些已經(jīng)有了兒子的人們便可以掛著勝利的微笑，沒有兒子的人只好偷著生，躲著生。云良媽在生下第二個女孩后，云良爸便立刻翻臉，衣服一卷，出去打工了。云良媽抹著淚，把剛出世的小女兒送給娘家。沒想這一送就是十幾年，現(xiàn)在這位二小姐都不愿回到她自己的家里來。所以說，云良的出現(xiàn)，多少有點不光彩；還有一個秘密，也是要告訴lucy的。就是雙堰那邊兒、有兩棵水楊樹的那個水塘，那里的蝦和螃蟹可真多！那是云良的地盤，大頭和黑蛋都不知道。天氣好的時候，他會領(lǐng)著lucy出去散步，杉樹坡兒上的草根很甜，云良嘗過了，應(yīng)該讓lucy也嘗一下。而且那兒的太陽可真夠勁兒！在那樣的陽光下睡一覺應(yīng)該很不錯。要是熱得受不了，還可以到坡兒下的水溝里滾上一圈。每天，他都可以跟lucy一起無憂無慮的吃飯，睡覺，玩耍，這該是多么幸福美滿的生活！雖然結(jié)束生命的方式有點兒殘忍，那有什么關(guān)系？也就是一刀子的事兒，是生物都要死的，更何況豬死了還能大大造福人類。豬rou又香又肥。

可是，可是云良他是一個人，他變不了豬，所以他還是云良，他家的豬還是小良。

“媽！菜糊啦！”隨著一陣各種器具撞擊的亂響，云良出現(xiàn)在大門口，手里提的是半大的水桶，長長的竹子做的釣魚竿在他肩上顫巍巍晃著。他一腳踹開半掩著的大鐵門，門撞到墻上，又彈回來，發(fā)出痛苦沉悶的□□。

這邊，媽早已放下她的豬，邊奔向廚房邊罵她不讓人省心的兒子。云良呢，就很無所謂的去處理他那小半桶魚。小黑和小黃爭興奮地繞著云良打轉(zhuǎn)。小黑是狗，壯碩，總是很有精神的樣子。小黃是貓，身上rou很多，一身皮毛亂七八糟貼在身上，毛的顏色也不純，焦黃中又帶點暗黑，活像一只長了老年斑的大刺猬。按理說，狗和貓是死對頭，可小黑和小黃卻一片和平。它倆各自占據(jù)自己的地盤，一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樣子。不過最近雙方好像交往甚密，原因是一只被云良淘汰了的花斑皮球。云良嫌皮球太花，男子漢不應(yīng)該與花哨幼稚的東西為伍，就將它扔了。扔了的皮球又在不經(jīng)意間被小黑和小黃同時發(fā)現(xiàn)，于是它便成了小黑和小黃共同的財產(chǎn)。既然是共同財產(chǎn)，那就要共同保管，所以只要你今天在小黑的小窩里看到那已有些癟的花斑皮球，那么明天它一定會出現(xiàn)在小黃的窩里。

這樣很好，云良想，不用打架，又有伴，又有的玩，他不停地把小貓魚扔給小黑和小黃。這倆動物倒也吃得賣勁兒，伸長嘴，便在半空接住了，咕咚一聲吞進了肚里。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