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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慢慢地穿衣服。穿衣服的時候,他并沒有避開薛齊,仿佛在他面前赤身露體,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只有薛齊回避了目光,他背過身去,一動不敢動。等徐揚換完衣服,薛齊問道:“你確定好了嗎?要不我們馬上回醫院?”徐揚搖了搖頭:“這兩天都這樣,有時會突然頭暈,但過會兒就好了,沒什么事……哥,我想再休息一會兒,可以嗎?”薛齊自然點頭,他退了出去,在關門的時候,瞥見徐揚躺了下來,將那只丑陋的“金角大王”擺在他的床邊,仿佛它是一件珍寶,也是他的一位老朋友。薛齊退到客廳,再次在沙發上落座,他拿起喝了一半的汽水,仰頭咕咚咕咚地喝了好幾口,瞬間汽水瓶就空了,薛齊忽然發現自己被涌上腦袋的二氧化碳辣出了眼淚。他恍惚了會兒,走進浴室,打開窗戶透氣,路過鏡子的時候,在鏡面里看到一個紅著眼眶的男人——是他自己。不知從什么時候起,薛齊越發覺得自己像個娘們,時不時為了一些或許都不存在的事情傷春悲秋,現在更是因為徐揚悲傷的淤傷而紅了眼眶。其實這些傷沒有什么,如果是在自己的身上,他壓根不會把它當一回事兒……當它出現在徐揚的身上,即便是他只是被割破了手指,薛齊只要想一想,就會想哭。薛齊從來不曾想過,至今也沒法相信,自己變成了這副模樣。自從受傷之后,徐揚似乎有些嗜睡,他睡了兩個小時才醒,這時薛齊已經餓了,正坐在餐桌上,用徐揚的平板電腦蓋著一碗泡面。徐揚順著味道找了過來:“哥,已經吃午飯了嗎?”薛齊嗯了一聲,他沒理解徐揚的意思,以為他是問自己是否要吃午飯了,但見徐揚下一步的動作是進廚房,拿了另一碗泡面出來,這才意識到他說的是——我們已經要吃午飯了嗎?薛齊看了他一眼:“你一個病號,能吃泡面嗎?”徐揚微微一笑:“能啊。”薛齊把自己手里那碗往前推了一推:“你吃這個。”又把他手里的泡面接了過來,重新泡了一碗。五分鐘后,兩人在餐桌前并排坐著,桌上擺著兩碗冒著熱氣的面。徐揚穿著寬松的毛衣,頭發沒有梳理過,顯得異常的蓬松柔軟,配著他身上淡淡的肥皂香氣,散發出一種懶散而柔和的氣息。薛齊與徐揚一起埋頭吃面,不禁生出一種錯覺來,仿佛泡面是這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在他仰頭喝下一口湯的時候,他發誓這絕對不是錯覺,而是事實。這是他在近幾年的記憶中,最美味的一餐飯。☆、第六章意外(5)在之后的幾天里,徐揚在醫院作了相關檢查,并未在腦部找到器質性病變,但他時不時會頭暈嘔吐的癥狀并未徹底消失,于是在醫院里多觀察了幾天。薛齊每天都去醫院報到,有時待一天,有時待半天,他悄悄地推了所有能推掉的會議與活動,努力地在所有人面前裝閑人——“最近沒什么項目,那我就先下班了。”而他一下班,第一時間就是去醫院看弟弟。眼看著徐揚的身體一天比一天好起來,薛齊的心里既是高興,又是失落。高興的自然是徐揚恢復健康,失落的則是這樣一起親密度過的日子要不復存在了。在這僅僅幾天的短暫相處里,他與徐揚的關系有了突飛猛進的進展,徐揚對他不再那么客氣——現在的徐揚,變得會向他提出要求,比如在來的路上為他帶一只小蛋糕,比如在他偶爾頭暈的時候,會第一時間叫他的名字——能被心里的那個人依靠,這樣的感覺,非常的好。很快便到了徐揚出院的日子,這天薛齊在公司有個重要會議要參加,不得不在下午坐進了會議室里。徐秋實的身體剛剛康復,他們原本約好了一同去醫院接徐揚回家,但薛齊那兒臨時要開會,于是變成徐秋實先去醫院,辦理手續與整理物品,再等薛齊過來,一起回家。薛齊難得的在開會的時候沒發表什么意見,而是對同事的意見頻頻點頭,所說的最多的字是“嗯”,“好”和“對”。只在必要的時候,他才會開口總結會議內容,或是將偏離會議中心的談話內容帶回到正軌上來。就算是這樣,這個會還是開了整整一個半小時,薛齊交代完秘書后續事宜,立刻提上背包,匆匆離開了公司。其實徐揚正處于病假中,徐秋實也用工作,就算是兩人等等他,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就連薛齊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要這么著急,關上車門后,他一路狂奔,穿過馬路,穿過園區,穿過走廊……他喘著氣,總覺得不該讓徐揚等他。他在單人病房外停下腳步,準備等氣息平息后再進去,在這么冷的天氣里滿頭大汗,總是會讓人覺得奇怪的。而就在他靠著墻喘氣的時候,他聽見屋里傳來兩人激烈的爭吵聲。“我就知道你和你爸是一樣的貨色,你們兩個簡直一模一樣……我真是自作苦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從你出生之后,我沒有一天是過得舒心的,我就不該把你生下來!”這分明是徐秋實的聲音,在薛齊的印象中,徐秋實一直是溫婉文雅的,至少她從沒用過這樣尖銳刻薄的語氣對自己說話。緊跟而來的是徐揚的聲音,他的語氣不再溫和,而是透著一股冰冷的寒意:“你是不該把我生下來,把我生下來后,你天天都在后悔……”他的話引起了徐秋實更加激烈的反駁:“你又知道我什么,你憑什么這么說!”“我憑什么這么說?因為我知道……”空氣凝結的片刻,室內室外均是一片靜謐,若不是徐揚再次開口說話,還叫人以為剛才所發生的一切都是幻覺——“我知道你不想生下我,也知道有很多次,你希望我去死……但是我和我爸不一樣,你能逼死他,但不能逼死我。”薛齊張大了嘴巴,徐揚所說的話信息量太大,他竟然一時反應不過來他究竟說了什么。緊跟著他聽見了徐秋實帶著顫音的回復——“我逼死他?”她顯然不這么認為。徐揚的音色冷冷的,語氣淡淡的:“難道不是這樣嗎?”“我逼死他?是你和他要逼死我才差不多!”停頓了大約兩秒鐘后,徐揚說:“但是他死了,你沒有。”此后徐秋實的情緒徹底崩潰,屋內滿是她帶著哭音的咆哮。“對,我是后悔了,我不該十月懷胎,冒著生命危險把生你這種沒有基本人類感情的東西生出來!所有人都說,人心是rou長的,但我看你根本沒有心!我就算是養條狗,狗還會對我搖搖尾巴,但是不論別人對你怎么好,你都沒有半點感激,你的心是永遠捂不熱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