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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得滿城桂子送白衣,迤邐過往,盈目茫茫。 “好呀……好官多了,天下就太平了。”待最后一個白衣讀書人消失在街角,余婆婆望了許久,捶著腰回到攤位上。 而就在這時,三五個巡城衛從巷子里轉出,見整條街上只剩下余婆婆一人,沖過來高聲喝問:“婆子,你剛剛和那些反賊說什么?” 余婆婆一愣,道:“什么反賊,那不都是小龍門的儒生嗎?” 巡城衛們側頭互相交談了一下:“上面要殺雞儆猴,還差二十個反賊……就抓她去吧。” 他們也不多言,硬說余婆婆是反賊的眼線,前面兩人不由分說一左一右將余婆婆架起來,正準備拖走時,忽然發現身后的同僚未動。 “你怎么了?” 那最后一個巡城衛僵在原地,右手顫抖地從胸口前挪開,只見胸口前一支厄蘭朵制式的箭矢從他后頸斜斜刺如,從心口處狠狠穿出,他搖晃了幾下,便轟然倒下。 余婆婆抬起頭,她宅子后幾百步開外的城墻外,傳來一聲從來未聽聞過的蒼涼號角,而號角聲中,隱隱傳來極北之地帶著草原氣息的叫戰聲。 “奉右賢王殿下之命,大越的皇帝若有心交好,請將挑起戰亂的禍首成氏一族和灞陽公主衛滄亭陣前斬殺,為我厄蘭朵大單于之死雪恥!” …… “還沒學會嗎?這么多年交手下來,匈奴若是有心挑釁,自會有一萬個借口,所謂的盟約,對他們不過廢紙一張。” 馬蹄濺起遍地枯草碎葉, 北方諸州尚有小股匈奴四處流竄,時不時入侵一些防守薄弱的郡縣,季滄亭在聽到煬陵要將建昌割據出去的同時,就已大致勾勒出匈奴的意圖。 他們會派出前軍約五萬進逼煬陵,而后軍盤踞在湘州觀望情形,倘若吞狼軍選擇救援煬陵,他們便可趁機北上再次進攻大越腹地,而若是吞狼軍袖手旁觀,他們便可挾兵鋒打下大越國都。 北方的兵力不能分散,留給季滄亭的只有一個選擇,就是調兵……只是季滄亭調兵,從來不會說“請”字。 離煬陵不遠的潞洲城中,潞洲刺史被吞狼軍死死按在地上,一只眼拼命瞪向季滄亭,從牙縫里道—— “我們可是奉了圣旨封鎖城門的,你……你即便為公主之尊,做下此種行徑,與謀反何異?!” 季滄亭居高臨下地看著那刺史,目光宛如結霜。 “我不在乎,我只要贏。” 潞洲刺史咬牙看著他們將他的兵符搜出,最后聲嘶力竭道:“我潞洲的兵豈能和你那吞狼軍相比?他們見了匈奴便腿軟,去了也不過是枉送人命!” “國已不國,為軍者袖手偷生,留命何用?”季滄亭語調冷漠道,“死也要給我死在戰場上。” 那刺史被拖下去后,州府里有個當地的潞洲小官突然開口道:“殿下,可否聽小人一言?” “求饒的話便省省吧,我沒時間聽。” 季滄亭轉身欲走,那小官又道:“殿下誤會了,小人不是在求饒,只是仰慕殿下為大越征伐勞累,想在殿下面前以智計自薦罷了。” 季滄亭哦了一聲,道:“說來聽聽。” “多謝殿下,適才刺史大人所言也有道理,縱然殿下對上匈奴兵法超然,但常言道天時地利,人和為上,潞洲坐擁三萬雄兵,可自匈奴南下,種種兇殘之事傳至此地,將士們未曾上戰場就已聞風喪膽,便是殿下點了他們去對上匈奴,士氣不振,勝算恐怕也不高。” “說下去。”季滄亭道。 “將士們參軍無非為博取功名,如今他們大為所患者,無非是聽了殿下的軍令后,有違忠君之道。而諸州如今已隱有傳聞,jian賊石莽暗中篡位代天子行詔,殿下既有心平亂,不妨假擬傳位圣旨,便說陛下早已有意將帝位傳與殿下,如今肯歸附殿下者,皆為從龍之臣,若得戰勝,自可論功行賞,如此萬眾一心,何愁大事不成?” 府衙堂中所留的大多是季滄亭心腹,聞言面上雖有震動,但瞥了一眼季滄亭的背影,心頭竟不意外。她在撿起屬于父親的大旗號令千軍萬馬前,誰都沒想到她能這么快接手了軍務。 季滄亭盯了他一會兒,若有所思,道:“你的言辭尚算流暢,但雙足內縮,隱隱有色厲內荏之象,此計斷不是你所想,是何人在背后指點你?” 那人盡力保持冷靜,心頭暗暗詫異,咬了一口舌尖,想起那人交代給自己的話,道:“無人指使,小人昔日出身宮中百工局,三五不時便要打理國璽,對國璽印鑒了如指掌,炮制詔書亦是輕而易舉,故而有此一想。另者,誠如殿下所言,如今匈奴大軍壓境,時不我待,還請殿下早做決斷。” “若不是我從沒見過你,我恐怕會以為你是我的故交了。” 也只有季滄亭的故交,才會如此了解她的秉性——她為了大局,從來是無所顧忌。 是啊,她還在乎什么呢?父母不在,成鈺也不在,她的余生還有什么好顧忌的?唯一惦念的,不過是這片他們曾守過的山河。 “主公,您當真要聽他的?放眼千古,可從沒有過一個女皇帝!” “那是因為……千百年以來,也只出了我一個季滄亭。”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為王·其二 “……都是熟面孔, 你們應該認得我是誰。” 分明已是入秋的清寒天候, 潞洲城的校場上,最前一排的將官還是滿手汗水。他們緊張地用余光掃了掃左右, 盡是些潞洲及周邊其他州府的將領校官。 這兩三百位將領統轄著煬陵周圍諸州六七萬守軍, 他們并非自愿前來,畢竟看到過那些嚼著人rou從城下耀武揚威穿境而過的匈奴,誰都更愿意待在更安全的城邦里,而非被一個瘋子用軍籍名冊逼著他們上戰場。 “所謂家國大義, 我從不指望你們能感同身受, 畢竟你們連直面匈奴的經歷都未曾有。”馬蹄緩緩自校場上走過, 季滄亭臉上那張兇惡的面甲仿佛就是她本人此刻的神情。 緊隨她身后的人抬著一箱軍籍冊, 分發至跟著她來到潞洲的一千吞狼軍手里,這些軍士乃是冀川侯在時的舊部近衛, 每個人都身經百戰,手下飲血無數。他們收到軍籍冊后,大多迅速地通過上面的名字找到了對應的軍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