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甘心這樣死去，他想要活下去，可是，若是忘記了世上所有珍貴的感情，他活著，又與死有什么分別？

那些情感，那些于他而言生命中最珍貴的存在，為他殘酷的生命增添了溫暖與光明，令他感受到了生命的美麗。他不愿忘記，他想要留住它們。可是，他無能為力，他無法抗拒。

生與死，皆兩難。

夜風吹涼了世界，吹干了他面上的淚痕。他靜靜地坐著，面上再無表情，黑色的身影融入這片孤涼的天地，方才刻骨的悲傷消失不再，似乎只是一場永不再來的幻覺。

月下紅衣，遺世獨立。

“連華？”

葉明昭心有所感，他抬起頭，望向了前方。

“原來是你，鳳云霄。”

紅衣的男子站在月下荒野，如同畫中走出的精魅。兩人一坐一立，面面相對，彼此都出奇的心平氣和。雖然明知互相要面對的是什么，從他們的身上，卻感覺不到半點殺氣。

“你在這里呀。”鳳云霄笑了一笑，他本就相貌絕美，一身紅衣，于這蒼涼的月下，更添了一種詭異的綺麗?！拔艺伊四愫芫茫K于找到你了。”

“你找我，是為了殺我嗎？”

“答對了?！兵P云霄笑道。

葉明昭抬起眼眸，凝視著他。

“為什么？”

“不為什么。”

鳳云霄抬起手，看了一眼自己的掌心，說道：“只不過你活著，我總是會覺得太累，你若是死了，我也就解脫了。”

“解脫嗎？”葉明昭深深地嘆了口氣。“也許，你說的對。”

“是嗎？”鳳云霄偏了偏頭，向著他露出了一個極為魅惑的笑意，說道：“或者，我死了，我也一樣得到了解脫?！?/br>
“你認為你會死？”葉明昭問。

“也許啊。”鳳云霄雙手一攤。“與現在的你正面對決，會死，也是天經地義的吧。”

葉明昭看著他，慢慢地，也笑了。

“你曾希望我成為一個真正的劍客，如今的我，或許已實現了你曾經的期望，只可惜，如今的你，卻已不再是，當年那真誠求證劍道的少年劍客了?！?/br>
“他們把身為劍客的你變成了殺手，真是太遺憾?；蛟S，這就是宿命?！?/br>
鳳云霄反手拔出了劍。

他看了看四周，微笑著說：“聽說靈劍閣也在四處找你，有趣的是，追殺你的人能夠找到你，可想要保護你的人，卻找不到你的影蹤?！?/br>
“告訴我，你是故意的嗎？”

“這個答案與你的目的有關？”葉明昭不答，反問道：“你的目的，不就是殺了我？”

“不錯?！兵P云霄點了點頭，笑道：“無論你的目的是什么，這都與我無關。這個世上有趣的事并不多，但殺了你，或者是被你殺，都將會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br>
“好吧?！?/br>
葉明昭緩緩站起身來，拔劍出鞘。

“既然這是你的愿望，那我就成全你。”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打算一鼓作氣寫完的，可是最近看刺客列傳掉進雙白的坑里，被白衣組虐得摧心摧肝，一時半會都走不出來了，我的小齊將軍啊T_T

第156章第156章

龍翔山莊。

連日來諸事不順，不論陰輕塵表面上看來再怎么云淡風清，其真實的心情也不會好到哪里去。只是再怎么情緒低落，也無人能夠傾訴，只能獨自坐在窗前，自斟自飲。

“是我失算了，想不到他會膽大妄為到這種地步。”

他似是自言自語，又似是在與人對話，輕聲道：“自古俠以武犯禁，原是你們這種人才能干得出來的事。我只是沒想到，那出身清貴的葉少卿之子，到如今，卻連骨髓里流的都已是游俠的血。天家貴胄，真龍血脈，在你們這些‘俠’的眼里，是不是什么都不算？”

“事到如今我才發現，我從來不曾真正了解過江湖俠客，也根本不曾真正了解過你。”

他的視線落到了榻上，幔帳低垂，半隱半現之間，臉容蒼白的英俊男子閉目沉睡。

當日顏烈心脈震斷，距離死亡只有一線。陰輕塵驚駭欲狂，幾乎耗盡了自己的珍藏，才將人從鬼門關拉了回來。但顏烈的身體連番遭受巨大的戕害，已經瀕臨崩潰的邊緣，雖是僥幸活了下來，卻是陷入了漫長的沉睡。雖然他并不是不會蘇醒，但他一天之中能夠清醒的時光極為短暫，絕大多數的時候，都是在沉睡之中。

曾幾何時，這位身為北方黑道盟主，強大而又悍厲的男人，如今卻脆弱得像張發黃的舊紙片，稍微用力，便會碎為齏粉。陰輕塵再不敢有任何的輕舉妄動，更遑論那些無法實現的邪念。他只能看著顏烈，整日整日地昏睡，竭盡所能地想要調理他的身體，讓他能夠一點一點地恢復健康。

陰輕塵伸出手，輕輕撫過顏烈的面龐。這張臉即使憔悴如斯，也依然英俊得令人沉迷。陰輕塵沿著他面部的線條輕輕撫摸，直至下移來到他的頸間，輕輕地摩挲著□□在外的頸部肌膚，然而，即使是被如此曖昧的觸摸，顏烈亦毫無反應。

這個人，只有在他昏睡的時候，才能夠這樣溫順，任憑他撫摸而毫不反抗。陰輕塵亦不知自己的心情是欣悅，還是痛苦。

“顏烈，你恨我嗎？一定是恨的吧?！标庉p塵撫著他的面頰，喃喃地說：“你一定會想，當年如果你不救我，或許，所有的事情都不會發生。”

他慢慢地收回手，神情有些迷茫。

“以前我不明白，還十分不屑，直到看到你終日躺在這里，悄無聲息，我才知道，原來看著自己心里的人隨時都有可能離去，究竟會是個什么樣的心情。”

“你變成這個樣子，或許，這真是……報應啊……”

只可惜，無論他說什么，顏烈都聽不到，始終毫無反應地躺在那里，像是泥塑木雕一樣，一動都不動。陰輕塵嘆了口氣，將被子往上拉了拉，正準備替他掖好被角，忽然外面傳來了一聲如同狼嚎一般的凄厲號叫，頓時驚動了他。

“來人，發生了什么事？！”

“先生！先生！”

應無恨沖了進來，驚惶稟報道：“不好了！龍莊主突然破關而出，他像是瘋了，見人就殺！”

“什么？”陰輕塵一下站了起來，“與我出去看看！”

龍在承連日閉關，只為突破境界，突然破關瘋癲，難道是修煉出偏，走火入魔！

陰輕塵趕到現場的時候，只看見龍在承披頭散發，狀似瘋癲一般在莊內疾行，無論是誰，只要出現在他視線范圍三尺之內，都會被他抓住殺死?？v然莊內眾多武衛，卻沒有人敢對莊主動手，只能逃命。整個龍翔山莊籠罩在一片恐怖的氣氛之內，人們驚恐萬狀，四散奔逃。

陰輕塵停下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