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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聞到了點心的味道,狗鼻子蹭了好幾下油紙包,尾巴都快要搖斷。海二少見阿猛識眼色,坐得端端正正,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自己,又不停地舔著嘴,一副貪吃的樣子,雖然已是成犬,身型不再嬌小,卻依舊顯得很是可愛。他把油紙包打開,掰了一角酥餅,放到阿猛面前。香香脆脆的酥餅不過幾秒便沒了影,阿猛張開嘴,顯出了笑的模樣,海二少便也跟著開心。今日天氣實在是好,若再來幾個這樣的晴天,怕是不等雨季到來,春日就要匆匆忙忙結了尾,海二少曬得心胸開闊,渾身發軟,但總在這兒蹲著也不是回事,于是打算回屋搬張椅子,再沏壺茶,這樣度過一天,總比悶在房間胡思亂想的好。平日總愛跟在海二少屁股后面的阿猛見他起身,卻沒隨著一塊進屋,好像再往前走兩步就闖進了哪種法陣似的,只走了兩步,便畏畏縮縮收了腳。海二少只當它是太陽曬軟了骨頭,過了嘴癮,連殷勤也不獻了,就這么自顧自在原地躺了下來。誰知阿猛才沒有那樣蠢,它聰明極了,海公館的廳堂如今確實籠罩著一個法陣,若要踏入這結界里,實打實的免不了危險,這法陣也不是哪個精怪所設,卻是比精怪厲害得多——三姨太如今正在盛怒之中,無人敢發出什么別的聲音,這份安靜才是海二少所認為的“安寧幽靜”之根本來源。海二少哪里知道,踏進門檻那只腳還沒落地,便被背對著他的三姨太大聲呵斥道:“你給老娘跪下!”海二少心驚rou跳,背脊立刻爬滿了虛汗,被三姨太這一吼,腿也跟著發了軟。到底是心里藏著事兒,家中有哪樣風吹草動便總往自己頭上套,認為是誰看見了自己與莊大少那點事兒,嘴上沒把住,終于傳到了家人耳朵里。海二少幾乎是一瞬間就認了命,條件反射般地往地上一跪,那般可怖的夢終于要實現,海二少心知逃不過,卻覺得異樣委屈:自己都已經被莊大少分手了,怎么還要挨這頓打!三姨太轉身喝了口茶,并不知道身后跪著的是海二少,她怒火攻心,也是想做個威給旁邊那兩位客人看看,海公館絕不是誰都可以欺負上的,若是惹得老娘不痛快,兒子也要跪下來打了再說。于是將茶杯用力放下,不管不顧地開口罵道:“你看看你做的什么好事!連爹娘也敢騙是不是?”海二少被那茶杯發出的悶響嚇得抖了一下,聲音也發飄,只能老老實實道:“三娘我曉得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三姨太剛剛叉上腰,轉過身子來準備接著罵,扭到一半聽到海二少的聲音才發覺罵錯了人,老二膽子本來就小,看得出來被嚇得不輕,三姨太臉色有些發僵,除去不知情的兩位客人,在場的多少覺得十分尷尬。三姨太放下手,臉上也有點掛不住,卻沒人給她臺階下,或說根本沒人敢發聲,于是只能委屈委屈海二少,還得接著罵下去,把話圓回來:“你哥呢?”海二少滿頭霧水,還沒等開始哭呢,又將眼淚速速收回去了:“我哥?我哪里知道?”海二少精得很,立刻猜到三姨太這絕對是誤傷,真正的罪魁禍首是他大哥!自己那檔子破事根本就沒有露餡,還好還好,差一點就要自己全招了,既然免于一難,自然愿意配合三姨太把這臺階走下去。于是又體貼地裝傻補了一句:“三娘,我真錯了,我哥不想讓人找到,你讓我去哪里給你找,我真沒騙你們,我哪里知道大哥在哪兒呢?!?/br>三姨太心里喧乎極了,海二少真如同院子里曬的棉被那樣,又軟又貼心,總算是找著了一個化解尷尬的方法,三姨太便順著海二少的話接下去。“你起來吧,”又怕人家覺得太假,便加了一句:“真沒騙我們?”海二少點點頭:“真沒騙,真不知道大哥去哪了。”三姨太面色有所緩和,給海二少使了個眼神,讓他到一旁找個椅子坐下了。海二少這才從地上爬起來,抬頭一看,見有兩個陌生面孔,中年模樣,穿著講究,是一對與海老爺年齡相仿的夫妻,正坐在客座,滿臉寫著尷尬。海二少心中流淚,可真是丟人丟到家外邊去了。海老爺這才發聲,只是為緩和緩和氣氛,說出的話一點沒有震懾力:“行了,咋咋唬唬的干什么,與老二何干,別嚇著孩子?!?/br>話音剛落,只見海洗榮急匆匆進了廳堂,制服還沒換下來,看得出來是剛從警局趕回來。海老爺手掌用力一拍,桌面發出巨大聲響,連茶杯也跟著跳起來似的,嚇得想喝口茶平復心情的海二少嗆得直咳嗽,臉都憋成了醬紅。而當下卻沒有人能顧及他了,全把目光放在了海大少身上。海老爺呵道:“你給我跪下!”海二少:“……咳咳咳咳”海洗榮直挺挺地跪下了,明明是認錯的樣子,卻顯得不卑不亢,鐵骨錚錚,與剛剛腳底發軟的海二少相比,便更顯得成熟有擔當。三姨太怕海老爺氣過去,拍拍海老爺的手背,讓他不要太激動。家里只需一位盛怒的人便可,此時三姨太平復了心情,不再像剛才那樣潑辣凌厲,開口說話卻比先前要冷了幾度,海二少坐在一旁聽,也覺得心驚膽戰。“我問你,玲佳的事情,是不是你在誆我們?”海洗榮答道:“是。”“她肚子里的孩子,當真不是你的?”海洗榮不語。三姨太又道:“我們家發了一筆財,是靠老天爺可憐,你爹與我愿意多做善事,積積德,也算是報答老天爺仁慈,可我孫孝萍可從沒聽過,哪家人做善事可以做到這個份兒上,幫人家養孩子?海洗榮,你可真是菩薩心腸!”這番話說得尖酸,海大少還沒有表示,先是將兩位客人的老臉羞得通紅。那位太太顯然是玲佳小姐的母親了,聽三姨太這樣不留情面,便開口道:“三太太,你不要怪罪大少爺,千錯萬錯是我們玲佳的錯,我們這趟過來,是給你們道歉,也是要回女兒的,把玲佳接回去以后,我們好好管著,再不會給你們添麻煩,你又何苦……將話講得如此絕情……”薛玲佳的父親嘆了口氣,也道:“我們先前也是不知道的,玲佳那時跟我們‘坦白’,說自己糊涂,不小心有了身孕,孩子父親是個姓海的,與她曾經是同學。我當時氣得什么也不管不顧了,讓她滾出家門,后來一想,若是去找孩子的父親,也就隨她去,卻沒料到,前幾天,許家的人上門來要孩子,我才曉得,前前后后,是被她騙了。海大少斷然是一點錯也沒有的,你們莫要怪他,要我們給你賠不是才對?!?/br>三姨太怒道:“說得簡單,他沒錯?他曉得真相,卻想瞞著我們,將我們騙得團團轉!”薛母道:“或許海大少從頭到尾就不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