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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講究的書香門第,哪里能曉得這是一家暴發戶!三姨太脾氣火爆卻并非一點不講理,挑不出其他人的刺兒,只能把火撒到本該撒的人頭上。海老爺摸透了三姨太的脾氣,本也打算不理她,可三姨太飯也不吃了,就這么直勾勾盯著他看,使他也沒了再吃一口rou的胃口,這女人只要一不痛快,全家人就要跟著她不痛快,相比之下無趣的四姨太便顯得知書達理許多。海老爺嘆了口氣,道:“孫孝萍,你這個年紀了,能不能不要鬧了,我們海家有錢,雖然真的是大風刮來的,但也不能這么亂用啊。”三姨太道:“我這把年紀了,去云織坊買匹布,還要叫人看不起,我就是咽不下這口氣。”海老爺道:“你咽不下這口氣能咋辦?人家是師長的小老婆,你也要我買個官做做,我就會打漁!我買了官也得露怯!”三姨太驚呼:“買官怎么啦?你花掉銀子買個官,又不只是你一個人得好處,我們全家都有身份了,到時候我看看誰再瞧不起我們!”海老爺氣得臉發紅,又是個粗人,嘴笨,不知回哪句有氣勢的話壓住三姨太的好,還是只能故技重施,放大音量高聲道:我說不買就不買!海二少在一旁聽得心驚膽顫,本來碗里盛著湯,那兩人吵架時裝作置身事外的樣子喝了個精光,此刻戰事眼瞅著就要升級,實在是做不出再若無其事夾一筷子菜的舉動了,于是放下碗連忙對海老爺道:“爹消消氣消消氣,你看你氣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海老爺深呼吸了兩口,表情終于不那么猙獰。海大少適時端來一杯酒,給了海老爺一個“兒子懂你”的眼神,兩人不做聲地碰了一杯,一口飲盡。兄弟倆從小到大都是這樣默契配合,海大少哄住了爹,不用等他使眼色,海二少便體貼道:“誰又給我三娘不痛快啦,您說出來,甭管是誰我都幫您還回去!”三姨太聽罷,拋了個白眼給海老爺。海二少只覺得身旁海老爺的視線如炬,嚇得他心里一顫,不敢再放什么“狠話”。三姨太也拿起海老爺的酒杯喝了小口酒,看來心情真是不佳,嘆氣道:“我昨天到云織坊,想買一匹布做衣裳,一眼瞧中了那匹樣式最好的,店家嘴也甜,哄得我開心,馬上就要掏錢買了,結果你猜怎么著!我這兒錢還沒掏出來呢,有個女人進來了,也不管這先來后到,硬是把那匹布給買走了,我當時那個氣啊,店家卻勸我,這是‘什么師長’的二太太,實在不敢得罪,又許諾我明日從另一家店調一匹更好的過來。我宅心仁厚,心想也算了吧,瞧那女人長成那樣,妖里妖氣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貨色,為了爬上這個師長的床也不知做了多少腌漬事,她命苦,我讓著她;第二天我早早起來,又去了趟云織坊,或許這女人是天生要與我作對的,又進來買布,又挑中那匹更好的,店家也是個慫蛋,話都不敢多說一聲,要不是看她身邊帶著保鏢,老娘早就罵她個底朝天,老二你評評理,天下哪有這個道理!”海二少聽罷,也忿忿道:“這個師長太太果然囂張。”三姨太乘勝追擊:“所以你說,我讓你爹買個官來做,是不是有理有據,你爹那個摳啊,跟割了他的rou似的!”海二少兩邊不敢得罪,只能道:“明日我去云織坊看看,能不能會會那位師長太太,若是遇見了,定給您出口氣!”三姨太這才得了心安,老老實實把飯吃完了。海二少第二天打扮的人模人樣,一大早就去云織坊貴客廳坐了下來,茶喝了兩壺,點心吃了三碟,才把這位師長太太等來。海二少本已做好對付蠻不講理的潑婦的準備,看見來的人卻晃了神,聽著那女人的聲音,也太過熟悉。往日的她雖然身處聲色犬馬之所,衣著打扮卻始終落落大方,雅致樸素,今日再見,卻是深紅染唇,眉宇細致,活脫脫是一位貴族婦人了。海二少幾乎有些不敢認,放下早已無味的茶,試探地叫了聲:“李姐兒?”那婦人循聲轉過頭來,見是他,臉上一剎變了幾種色彩,有尷尬,有無奈,有悲傷,更有愧疚。而不一會兒卻又變回了剛才那副利落精明的模樣,許是臉上粉妝太厚,迅速遮住了一剎那的失態,遮得那樣好,好到使海二少覺得那一剎或者是他眼花看錯所致。李姐兒笑道:“二少好久不見,我這名兒休要再喚啦,你以后叫我趙太太吧。”海二少有些懵:“你什么時候出……”卻被迅速打斷了這話,李姐兒搶先道:“遇見了就是緣分,我請二少吃個茶可好?”海二少點點頭,腦海中卻莫名想起了原先在她身邊,聽著故事,吃的那碗熱騰騰的蜜糖煮金桔。忽地回想起來,不過短短半年時間,卻好似蒙上了一層灰,朦朦朧朧的,連顏色也暗了幾分,透出前塵舊事的色調。李姐兒將幾個保鏢支開,與海二少在茶樓要了一間雅座。兩人面對面坐著,如同以往一般,李姐兒為海二少斟滿茶,嘴里卻沒話了,空氣也是安安靜靜的,海二少早一陣喝茶喝得飽,隨那茶杯冒著熱氣,又漸漸變涼,沒有搭理,一時間也想不出什么話。“人家現在都叫我趙二太太,不再叫李姐兒了。”李姐兒說,她知道海二少想問什么,這人臉皮薄,開不了口,她便一一說給他聽,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莊大少將你帶走之后,趙家俞也把我救了出來,就是那位趙師長,他從前常光顧賦閑樓,又只找我一個,說什么情啊愛的,我沒當回事,男人的話哪里信得,不曾想出了事也只有他這位‘恩客’記得我。”“欠了人情就要還的,我知道他做的什么打算,還一份人情是還,兩份人情也是一樣還,于是我求他也把勤之救出來。”“趙家俞是有老婆的,大戶人家的女兒,聽說丈夫要娶個妓子,不哭也不鬧,回娘家住了兩天,再過幾天我見他,便是被岳丈打得一身傷。堂堂一個師長,跪在地上被打,就這么硬挺著,磨到家人都默許為止……說我不感動是假的,我幼時家貧,父母也沒有,早早將我賣了,沒有人為我跪過,他是第一個。”“我嫁進去日子過得也不差,就是怕她老婆欺負我,所以故意裝作一副厲害的樣子,沒想到人家根本也沒拿我當回事,我想那就不要演了,還是做回自己,立馬就有人嚼舌根說我做作,再怎么裝也裝不出大奶奶那份正統人家的賢良淑德,我一聽,樂了,行唄,什么樣兒不是活,凌厲些活得也痛快。”李姐兒這樣說著,覺得口渴了,就停下來喝口茶。海二少道:“王秀才是不是……恨了你?”李姐兒沒答,只笑笑,說:“二少,我不能再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