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可真是一個好問題。

我低頭斟酌了一會兒，道:"你以為當如何？"

人人都道柳家三子天賦異稟，風光無限，日后定是一路高升，早登凌霄。

可我那時卻覺得每天都像有巨石壓在背上似的，它們壓的我連小憩的時間都沒有，日日忙于疲命，戰戰兢兢。

因此，當我知道我的靈力再也沒有恢復的可能性后，我竟然從心里悄悄地松了一口氣，為了以后不再終日庸庸碌碌而有了一絲絲的慶幸。

沈歌沒動，他縮在陰影里，驀地扯了扯嘴角，"自當生不如死。"

誅仙沒了靈力只能是塊廢鐵，昔日通天徹地的大能沒了靈力又該去往何處？

我一哂，道:"世人皆以長生極樂為畢生所求，但真正羽化登仙的又有幾人呢？不過大道五十，天衍四九———大多數人都只在紅塵里掙扎，連天道的頭發絲都沒摸到，庸庸碌碌所求為何？"

"榮華虛名而已。"

沈歌聽了這話，咳了咳，從喉嚨吐出一抹鮮紅來，"……縱然是你說的那樣，難道這世道就會有所改變么？"

"世道不變……但既然左右都只為求個富貴，我為何不用一個更讓我輕松的法子去求呢？"

沈歌嗤笑一聲，不再言語，似乎是感覺我說的是天方夜譚，夏蟲不可語冰。

我沒理他，自顧自地說了下去:"你也當知道，柳家是修仙大家。昔日里一個前途無量的后輩驀地失去了修煉的資格，他們總不會見死不救的。"

"因此，你也當明白——這靈力，我是有那么一絲機會恢復的。"

沈歌吃力地搖了搖頭:"道不同不相為謀，你別說了。"

說完，他仰天靠在了石壁上，低低地喘著氣，干脆看也不看我一眼了。

嘖，真固執。

我搖了搖頭，轉身擺弄百寶箱去了，也放棄了與他搭話的念頭。

世人常說山中無歲月，依我看，這山洞里也是無歲月的。

我與沈歌都失了靈力，自然不能感應到時辰，又加之洞中時光難磨，一時之間竟生出了度日如年之感。

沈歌醒了又睡，睡了又醒，最后干脆半闔著眼，也不知是睡了還是醒著。

我仰天望著洞頂，感覺整個人生都變得灰暗起來了。

"沈歌。"我無精打采地喚了一聲。

"……嗯？"

"……你什么年份生的？"

"……"

"喂，說一下又不會飛升。"

說實話，我對沈歌的年紀委實有些好奇。他似乎一直活在人們的口耳相傳中，我小時候就是聽著各種他的喪盡天良人神共憤的事跡長大的。

沈歌沉默了一下，道:"……瑞和八年。"

"什么？"

我沒反應過來。

"瑞和八年！"沈歌似乎有些惱羞成怒。

………………

震驚！這神經病居然只比我大二十歲！

那么為什么你短短的一生中會有那么多心魔啊？！

那么為什么你二十歲就可以做出那么多可以止小兒夜啼的事啊？！

確定不是作者為了劇情強行瞎扯的人設嗎？！

根本不可信啊！

沈歌皺眉，"你這是什么表情？"

我:"…………沒什么。"

說不定人家天賦異稟，一出生就可以徒手劈巨石呢。

沈歌瞪了我一眼，干脆又打坐去了。

我嘿嘿笑了幾聲，強行轉移了話題:"調息了這么久，你感覺可好些了？"

沈歌聞言凝神感應了一下，答道:"……比之前要好上許多了，但要想出去還得再等幾個時辰。"

我聞言精神一振，立刻兩眼發光道:"……那你好生調息！我便不叨擾你了！

沈歌端坐在洞壁下，聽見我這話略微勾了勾嘴角，意示我在這最后的幾個時辰里安靜如雞，不要打擾他修煉。

我十分識趣地朝后挪了挪，舉手保證絕對不會成為沈歌恢復修為上的攔路虎。

……一個時辰以后。

我坐在洞里一塊長滿青苔的石頭上，一臉空白，雙目漫無目的地將洞里的一草一木都掃了個遍，內心有如一只手在孜孜不倦地拔弄著古琴，拔得我直想跳起來高唱一聲滄海一聲笑滔滔兩岸潮。

…………又一個時辰后。

我的手開始無意識地摳著石頭上的青苔。

青苔在此處活了若干歲，豈料一朝天降橫禍，害得它家破人亡、斷子絕孫、茍延殘喘，真教人聞者傷心，見者流淚。

……………三個時辰后。

萬籟此都寂，千山鳥飛絕。

………………四個時辰后。

我從石頭上站了起來，走到了沈歌的跟前。

"咳…………"

我干咳了一聲。

沈歌緊閉著雙眼，平日里趾高氣揚的臉在主人無暇顧及之時透出一股沉靜來，柔和得簡直不像他。

……我心虛地移開眼，然后加重聲音氣沉丹田地喊道:"————沈歌！"

！！！！

沈歌渾身倏地一震，周身那層薄薄的屏障霎時破裂開來。他睜開眼，雙眼少見地閃過驚慌與迷茫，幾乎是來不及做什么反應便一頭栽進了我的懷中。

"………………？！"

我出于本能地接住了他，然后又出于本能地雙手一個交疊強行將他凹成了枕在我懷中的姿勢，最后下意識地扯出了一個風流倜儻的微笑，嘴里姑娘二字差點就迸了出來。

沈歌:"…………"

他臉上霎時陰云密布，從我懷里咬牙切齒地掙脫了出來，一字一句道:"……這樣很好玩嗎？柳、灼、光、？"

我:"…………"

不不不我不是我沒有你聽我解釋

我連忙狗腿地扯了一個微笑出來:"……沈前輩您聽我解釋？"

"前輩？"沈歌那軍臨城下的表情里勉強咧了個冷笑出來:"你很年輕嗎？！"

我:"…………"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夠了！！！"

沈歌額上不知何時爆出了幾根青筋，他湊近我的身體，沖我咆哮道:"你知不知道我再等一個時辰就可以恢復大半的功力了啊！你知不知道你現在一打岔害得我又要重新來過啊！！你閑得發慌嗎？！"

"…………"

我看著沈歌那近在咫尺的臉，居然不知道為什么鬼迷心竅地點了點頭:"對，我閑得發慌。"

按理說沈歌這種情況我突然打斷他的話，只會使他暫時從修煉的狀態下退出來，并不會讓他前功盡棄，從頭來過的。但既然出現了這種情況，那么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沈歌他膽兒太小，被我嚇懵了。

沈歌:"……………"

沈歌:"……你——說——什——么？！"

他盯了我半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