淵才將目光落在了烏蒙貴的身上，直看得烏蒙貴打了哆嗦，才緩緩將視線移開。

鏡花水月吐槽：惡趣味。

“你們……”

話一開口，諸人都打起精神來聽著下面的內(nèi)容。此時(shí)殿內(nèi)消無聲息，只剩下景淵的尾音與眾人的呼吸聲夾雜在空曠的殿內(nèi)。

“你們……”

快說?。∫彼廊嗣茨?！雖然你長相不錯舉止優(yōu)雅聲音好聽但現(xiàn)在明顯沒空搭理你啊快進(jìn)入正題！

“想放過他？”

景淵半晌才說出這么一句話，讓憋著一口氣的眾人差點(diǎn)沒憋死。這么多人一臉鄭重，結(jié)果你說出了一個問句？

“咳咳?！?/br>
到頭來，還是葉英從眾邁步而出。藏劍山莊的大莊主，縱使內(nèi)力全失卻也仍舊氣度非凡，他攏袖施禮，卻讓人感覺無一絲卑微或卑躬屈膝，整個人如同一柄劍一般，只是隨隨便便一站，就讓人不敢小覷。

“雖說烏蒙貴作惡多端，此番卻得到教訓(xùn)，更何況……既然他已內(nèi)力全是形同廢人，又將功法交出，倒也救了不少人。康先生此番不如將他放了，也算成全一樁美事，如何？”

這話在情在理，而藏劍山莊又不是七秀和萬花這種與景淵有關(guān)的門派，天策府代表朝廷，自然不方便出面，而若是讓唐老太太或者是少林、純陽的領(lǐng)頭人來說，倒有些以年齡壓人的感覺了，如今葉英站了出來，倒也省了不少事。

于是景淵又盯了葉英許久，那幽深的目光就連盲眼的葉莊主都有些受不住，偏了偏頭。

“放也可以。”景淵緩緩開口，說話的內(nèi)容讓不遠(yuǎn)處扶著烏蒙貴的瑪索與五大門派的掌門人都松了口氣：“這次在下前來，也只是因惡人谷出了叛徒，追查至此?！?/br>
叛徒二字語氣加重了些許，說這兩個字的時(shí)候，他還環(huán)視四周片刻，好像是在觀察各人的反應(yīng)。

“葉坊主也算是康某的故人，見其遇險(xiǎn)，自然不能不救，至于諸位……”他又似是不經(jīng)意的停頓了一下，才繼續(xù)開口道：“你們要做何事，當(dāng)然與康某無關(guān)。”

這話聽上去像是同意了他們放走烏蒙貴，實(shí)則損人毫不留情——老子來這只是因?yàn)閮?nèi)務(wù)，順手救了前女友（誤）的上司，你們是死是活與我一點(diǎn)關(guān)系都沒有，還有那個你們要放走的垃圾，隨你們意好了，我不在乎。

其實(shí)景淵就是這個意思。

場面尷尬了半晌，景淵轉(zhuǎn)了身，眼神睥睨，好像四周都是螻蟻，并不是與他敵我不明之人：“那康某就告辭了?！?/br>
邁步前行，竟無一人阻攔。

“你……”正要離開，卻被小姑娘扯住了衣角，低頭看去，才發(fā)現(xiàn)是小邪子：“說話算話？”

她抬起頭看著景淵，那張?jiān)幃惪刹赖哪槾丝炭雌饋淼共皇悄敲纯膳?，眼中還帶著些許希冀。

“算?！睂τ谛『⒆?，景淵一向很寬容有耐心：“等著我，好么？”

他揉了揉小邪子的頭發(fā)，大步離去。

小姑娘怔怔站在原地，全身早就沒了殺意，理智早已恢復(fù)，如今除卻外表，倒顯得乖巧安靜得很。

于是眾人該救人的救人，該關(guān)心的關(guān)心，畢竟就算是景淵大搖大擺離開，他們沒有一個敢攔著的，還不如不去管那個詭異的素手清顏康先生。

該離開的，此刻也都離開了?，斔鹘怀龅墓Ψù丝淘谔评咸掷铮^些日子受了天一教所害的諸人也還是要再行商議的。而唐書雁在原地呆了半晌，才輕嘆一聲，向出口移去。

當(dāng)年她也是二八年華的少女，就因?yàn)楦赣H的野望，被派入了五毒做臥底，最后唐門分裂五毒的計(jì)劃達(dá)成，而她自己卻成了這副不人不鬼的模樣。她不止一次后怕，若是當(dāng)初烏蒙貴再幸運(yùn)一點(diǎn)，那么她早就該失去意識，成為嗜殺成性的毒尸了。

而現(xiàn)在，雖說形貌改變，但至少也是有意識的，她能思考，會說話，就像是一個理智的人。

縱使她這個模樣已經(jīng)無法稱之為‘人’。

不知是慶幸，還是悲哀。

而在那偏僻小路的盡頭、寬大的機(jī)關(guān)輪椅上，一身墨藍(lán)長袍的唐門門主面沉如水，望著迎面而來的唐家大小姐，唐書雁。

或者說，他等的是塔納首領(lǐng)，唐書雁。

“唐堡主?！笨吹綄γ娴哪凶?，唐書雁明顯一愣，隨即面露冰冷之色，語氣淡漠道：“請讓一讓，我要離開。”

“書雁……”唐傲天此刻倒像是一個擔(dān)憂女兒的父親，眉頭緊鎖，道：“你……還好么？”

什么？

唐書雁幾乎要笑出聲——怎么？如今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都是這個男人所賜，他還擺出一副慈父的嘴臉來惡心人？當(dāng)真可笑之極！

“唐堡主?！彼龘P(yáng)眉，音調(diào)高了幾分：“小女子自然好，好得很！只是畢竟與唐堡主不熟，還是莫要如此熟稔，以免讓別人聽了誤會?！?/br>
“書雁！”聽到這話，唐傲天的眉眼陰沉了幾分，語氣也不如剛剛和緩：“如今烏蒙貴已經(jīng)大敗，你報(bào)了仇，更是有望恢復(fù)常人形貌，又何必如此？！此番事了，你便回去吧，我們都在等你。”

“……等？”良久，唐書雁才緩緩?fù)鲁鲞@個字眼，好像是疑惑一般，她歪著頭，輕輕看著自己的父親：“你說……等？”

“唐堡主，別說笑了?！彼恼Z氣還帶著些許笑意，輕柔無比：“我是塔納首領(lǐng)，是不人不鬼的怪物，怎敢高攀堂堂巴蜀世家？堡主怕是認(rèn)錯了人了吧?！?/br>
在黑龍沼看到唐傲天的一剎那，她居然會有閑暇擔(dān)憂，擔(dān)憂她的父親行動不便，千里跋涉會不會累，會不會不方便！她都唾棄自己，這人如此冷心冷清，狠辣無比，就連自己的親人都不放過，她居然會有那可笑的擔(dān)心！

看，這次她有望恢復(fù)到常人形貌，這個男人就追了上來……難道，還要利用她去做什么見不得人的事么？笑話！

“你別這樣，書雁?！碧瓢撂熳绷松眢w，嘆道：“為父知道你這些年受了不少委屈，都已經(jīng)過去了，柳靜海說過，無論你變成什么樣子，他都要娶你為妻，你又有什么不滿意的？”

好姿態(tài)、好手段，一副擔(dān)憂任性女兒的父親模樣，面色毫無違和之處，甚至從前他極力反對的婚事如今輕而易舉就松了口。

“不不不，你錯了。”唐書雁驀地冷靜下來，她停下了，直視唐傲天的瞳孔：“我從未有個叫做唐傲天的父親，也從不認(rèn)識柳靜海是何人，唐堡主大概是找錯人了。”

她的父親。

她渴望著的父愛，一直以來的一切假象，在父親將她與柳靜海拆散的那一刻，甚至之后在父親將她送到五毒的那一刻，她就已經(jīng)看透了。

什么父愛？什么骨rou親情？唐傲天眼中只有利益，為了利益，他可以對無關(guān)緊要的人狠、對親人狠、對自己更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