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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見了。關唯和趙炳才一人扛了三個板凳吭哧吭哧走到自己班的場地,累得象兩條小狗。周義和馬立文輕輕松松一人拿了四個過來,直笑他倆:“海拔這么低氣壓也不夠用嗎?”氣得趙炳才直嚷嚷。一幫人正鬧著,喇叭里忽然傳來李杰的聲音:“編外班的關唯同學,編外班的關唯同學,請馬上到器材室,有人找!”停了兩秒,又念一遍。肯定是何景陽他們幾個,也不知道什么事兒。關唯氣喘吁吁跑到器材室門口還沒站穩,里面就伸出一只手把他拽進去,迅速關上了門。關唯嚇一大跳,定神一看后,嚇了第二跳:屋里齊唰唰站著八條大漢,其中兩條各穿一身西服的,是杜宇和何景陽,另外六條則一水兒的白襯衫黑褲子白邊兒懶漢鞋,正喜氣洋洋地看著他笑,人人一副“快點兒夸我帥”的表情。“快快快,關唯你會打領帶吧!”何景陽腦袋往關唯臉前一扎:“勒死我了!杜宇給打的,好象不太對,你看解也解不開。”關唯一看樂了,何景陽西服沒扣,脖子上的領帶呈一個“大”字形,在胸前搖擺,“紅領巾總會系吧?你們才脫離少先隊幾天啊?”杜宇不好意思地說:“真沒系過。我以為就跟打包袱皮兒的結那樣呢。哎,你們幾個趕快再練練走步!”杜宇打的是個比較用力的死結,幸虧關唯手指頭細長靈巧,一會兒就解開了。何景陽長出一口氣,把下巴頦重重地抵在關唯頭頂。關唯比何景陽矮半頭,這個落差真是宜打領帶宜放腦袋,他憤憤地想著,加快手下動作,忽然感覺自己似乎蹭到了何景陽胸前的突起,隔著襯衫手感非常明顯,不由手下一滯。“哎喲——天兒涼,脫了T恤才想起沒穿背心兒,都凍成粒兒了。”何景陽訕笑著稍微躲了一下。杜宇正全神貫注地跟著關唯學習,那六個人正在屋當中空地上排練走步,這句話只有關唯聽清了。何景陽淺淺的溫熱氣息撲到脖頸上,有些酥麻又有些癢,關唯身上涌起莫名的燥熱。“哪兒來的衣服啊?怎么不借易拉得?那個好帶。”關唯迅速退后一步幫何景陽調整好,轉身去幫杜宇。“去了趟縣里,我舅在那兒開飯店,這都是制服。本來我倆也沒配西裝領帶,何景陽非要sao包,找我舅借了兩套。”杜宇回答,也有淺淡的溫熱氣息拂過,但關唯身上剛剛躁動的那些細胞都冷靜下來,誠實地告訴他:換人了,感覺不對。“這得配皮鞋啊,西裝配白邊兒鞋,也真是……”關唯感慨。“皮鞋也能借下,李杰說風頭太勁就招事兒呀,不能太炸。畢竟別的班按規定都是校服。”杜宇摸摸系好的領帶,一臉心滿意足。“我這身西裝碼小,可他們都說不要緊,關唯你看看,是不是挺傻氣?”何景陽扣好西裝挺直了站著,關唯抬眼看過去,一張青澀的臉上配著嚴肅緊張的神態,雪白的尖領襯衫,小一碼的西裝竟穿出了掐腰效果,只是褲子緊緊裹在了大腿上,比起杜宇的那身,是有點兒緊,但絕不是傻氣,是什么呢?多年以后,關唯回想起這一幕,終于給這道填空題填上了正確答案——性感。肩寬腰細身長腿直——這些細胞真不安分,身體的燥熱感又緩緩升起來,關唯覺得自己的臉不可收拾地開始發燙,眼光也找不到合適的地方安置。“不傻,白邊鞋也挺好,我要走了。”關唯忙不迭地說完這句話,拉開門就跑。屋里八條大漢也不由緊張起來:“是不是時間到了?”落荒而逃的關唯魂不守舍,路過他們班場地還要往前走,被劉暢拽住大喊一聲,才回了魂兒。“大喇叭喊你干嘛去了?是不是見著他們了?帥不帥?”蔡曉明急切地問。“是,給他們打領帶去了,挺好看。”關唯咽口唾沫,覺得真要命。怎么劉暢這么漂亮的女生拽著自己的胳膊,反倒一點兒感覺都沒有了?“哇!有領帶那肯定是西裝!”“也不一定,襯衫打領帶也好看!”“他們都有皮鞋嗎?”……幾個女生聚到一起驚呼著低聲吵吵。沒有皮鞋——關唯知道,可不想說話。他覺得自己心里丟了一小塊,沒著沒落的,有點兒提不上氣兒。編外班是高二最后一家入場的,冷酷的黑耀眼的白挺拔的身姿,一亮相就驚了全場。走過主席臺前杜宇揚手一揮,鮮紅的旗子飄起的瞬間,主席臺傳來一片掌聲。大喇叭后面的李杰也沒沉住氣,打破男女各一句的默契,即興編出一段解說詞,一直念到下一個班入場,氣得旁邊的女搭檔直瞪他。走過主席臺,隊伍就沒那么刻板了。“杜宇!何景陽!”有人小聲叫,何景陽走在內側,遠遠看到班里男生朝他們豎起拇指,眼神瞟過來,黑白分明,嘴角微翹,說不出得得意風流,卻仍是走得端莊筆直。身邊是嘈雜的人聲,有女同學竊竊私語,有老徐笑罵“這幫小崽子”,還有趙炳才“哇哇”亂喊。一片混亂中,關唯拼盡全力保持著冷靜,因為心里丟了的那一小塊,仿佛跑到何景陽身上去了,隨著他越走越近,全身的細胞都在叫囂著要奔過去,急切地想和那一小塊匯合。直到那兩條緊緊裹在黑褲子里的長腿漸行漸遠,才歸于平靜。入場式結束后,運動員很快開始檢錄。大喇叭里忙個不停,李杰和女主播的聲音輪番交替響徹cao場。人都亂起來,去找自己班的運動員加油助威。趙炳才一上午拉著關唯滿四處亂躥趕場子,大腦袋飛速運轉,什么時間到什么位置看咱班誰的什么比賽,看哪個的過程當中再去看哪個,回來還能趕上咱們班的上場——算得門兒清。關唯渾渾噩噩地跟著跑,只是看到換了運動服的何景陽,身上那點兒不安分的細胞們再沒有出來搗亂。謝天謝地,他想。上午的項目結束后食堂才開飯。編外班的平常都散坐,今天一下湊了幾張桌子,連不茍言笑的幾個女生,也都和他們一起鬧騰著,平日里加在身上的“編外”名號,今天成了榮耀。下午的比賽三點開始,吃了飯回到宿舍,何景陽不在,參加年級籃球賽的隊員們中午要集中在一起,李杰做為替補也要到場。周義和馬立文又瘋到男生宿舍了,趙炳才沒心沒肺頭一挨枕頭就睡著了,不一會兒響起鼾聲。關唯在一片靜謐中閉著眼,直到趙文趙武回來,在這倆人細聲細氣地說話聲中,才慢慢睡著。他做了一個綿長悠遠的夢,夢里有一條長長的河,河邊種著長長一排楊樹,抬頭看不到樹冠,只有一片瓦藍瓦藍的天,不知道它們長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