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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苦,久久不語。荊楚云意在提醒地問了句:“他怎么了?”雖然明知那些人是親人,但是畢竟從未見過,也沒有感情。沈東籬說得動情,他卻象在聽別人的故事一般平靜無波。沈東籬看了看他的神情,不禁暗自嘆氣。當年母親曾被人稱為艷若桃李,冷若冰霜,但是比之他的冷情冷心怕也大有不如。到底怎樣的經歷才造就了這樣的他?那個女人偷走了他,竟是拿來折磨的嗎?很可能,他不管是外表還是神韻都極似母親。沈東籬憐惜地撫了撫他的臉,神態已恢復優雅淡定。“好容易找回了舅舅,卻是昏迷不醒。原來舅舅為了救另一個人,將那人身上的毒轉移到自己身上,以至危在旦夕。楚云,你知道舅舅舍命相救的人是誰嗎?”見他語氣輕柔,嘴角卻掛著一絲譏誚而冰寒的笑容,什么人能讓他如此憤恨?荊楚云心一動,突然想起安平王爺說破蘇慕誠身份時所說的話:“……蘇盟主僥幸不死,經過幾年的臥薪嘗膽終于習得一身絕技,后來隱姓埋名打入魔教內部才能一舉摧毀魔教,成為武林傳奇……”“是蘇常青。”沈東籬緩緩點頭:“不錯,一年之后,我教就是亡在此人手上,他用舅舅不惜舍命換來的性命,用卑鄙的手段,害死我教數千條人命。”他仰起頭,喉結抖動了兩下,似乎要將那刻骨的恨意硬生生咽下。“那時教中醫術最好的就屬母親,她不顧剛剛生產完的身體還很虛弱,日夜守在舅舅身邊為他醫治。而正教中人卻在此時挑釁,選出了一個神秘的武林盟主,先后鏟除了幾處分舵,父親忙得焦頭爛額,誰也沒有想到,那個女人竟趁此機會將未滿月的你偷走,從密道逃脫。”荊楚云垂下眼,原來如此,怪不得母——她對后面的事只字不提。沈東籬輕輕挽起他一縷發絲:“才出生的幼子失蹤,生死不知,唯一的弟弟生命垂危,母親堅強地挺了過來。只是在知道你失蹤的那天晚上,一夜之間,滿頭烏絲竟成了白發。”“啊——”荊楚云情不自禁低呼了一聲,看著手中的畫像,胸口突然熱起來,酸脹得難受。沈東籬默默轉開頭,目光幽遠地落到不知名的所在。“那段日子正是我教多事之秋,正教中人集中力量反撲,教中又接連有長老極的人物被挑動叛亂,一年后叛亂平息,大家才剛松了口氣,那作為教中大功臣的蘇常青卻利用父親生日,各地教眾皆來慶賀的時機設下毒計,先令全教上下中毒,再引正教中人來攻,他自己把住密道出口,欲將我教趕盡殺絕。父親和僅存的兩位長老都中了毒,又經過一番浴血拼殺,哪里是他的對手?很快就相繼倒下,舅舅他——”說到這里,他的身體微微顫抖,表情卻平靜得近乎死寂:“他激憤之下,引劍自戕,蘇常青急于救他,無暇顧及我們,才使得教中一些老幼婦孺得以逃脫。母親強忍悲痛,一力擔起全部責任,帶領大家逃亡,又逃了近一年,設計詐死,才徹底擺脫了追殺。”荊楚云暗道:那“嫣然公子”為了救蘇常青,連命都不要,而蘇常青因為他自殺,就放過了將仇家斬草除根的機會,他們的關系恐怕不同尋常。見楚云面上仍然一片平和,眸中波濤不興,沈東籬苦笑,一直以來,這些事他想都不敢去想,午夜夢回,偶然憶起,也每每淚流滿面,沒想到這次竟能如此鎮靜地說完。也許聽的人太過平靜,說的人也激動不起來。想象中親人相認,說起不堪往事,刻骨仇恨,辛酸不已,抱頭痛哭的場景絲毫沒有出現。“母親cao勞過度,于六年前過世。”沈東籬輕輕執起荊楚云的手,感覺他的手抽搐了一下。“楚云,我們有一個堅強的母親。你失蹤后,我從來沒聽她提起過你,但是在她彌留之時,卻說了句‘我們一家四口一起回非霧崖,逍遙兒在那里……’,顯然,她心里時時都記掛著你。”停了一下,又解釋道:“逍遙兒是母親對舅舅的稱呼,意思是他終日不著家,只管自己逍遙自在,后來舅舅干脆改名叫肖遙來迎合母親的話。”多么美麗的人,如此的堅忍不拔,她是——母親啊——荊楚云緊緊盯著畫中人,似乎要把她的形貌刻在心上,突然皺眉:“這幅畫沒有完。”左側裙角只勾勒出線條,卻沒有上顏色,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出來。沈東籬點頭:“不錯。當年最有名的畫師是一個叫滄浪子的人,最擅長畫人物。此人極為狂傲,順眼的人不給錢也畫,不順眼的人,就是出價千金也不肯動筆。故得罪了一些達官顯貴,被人迫害,險些喪命,父親無意間救了他,請他為母親畫像,他慨然應允。正畫到將要完成,舅舅突然回到山上,他不知屋里有外人,像往常一樣取下易容直沖進來。那滄浪子一見舅舅的容貌就癡了,不顧還未完成的畫像,非要為他畫一張像。舅舅不肯答應,那人竟將自己關在房里三天三夜,回憶那短暫的一面,不眠不休地作畫,最后心力交瘁竟吐血而亡。后來我教的罪名又多了一個無故害死畫師滄浪子。”看到母親的畫像,荊楚云便覺得她是生平所見最美麗的人,難道那“嫣然公子”的容貌竟比她還美么?怎么可能?正自訝異,卻聽沈東籬道:“楚云,跟我走好嗎?讓我來照顧你,保護你。”荊楚云一驚,直覺地反駁:“那怎么行?我跟著你,你的身份會暴露的,多年的心血也會付之東流。”沈東籬雖然知道他八成會拒絕,卻沒想到拒絕得這樣直白干脆,連一絲考慮和猶豫都沒有,不由苦笑。“這個你不用擔心,我自有辦法讓他們不會有絲毫懷疑。而且就算懷疑我也不怕,我早有退路,大不了我們兄弟離開中原。”不報仇了嗎?可是,他不同啊,那樣刻骨的仇恨都是他親身經歷,怎能放得開?沈東籬見他眼光一閃,就猜到他的想法,伸臂抱住他,嘆道:“傻孩子,就算殺光所有的仇人,也不如得回一個親人啊。”他的懷抱和風灼熱堅實的懷抱不同,很溫暖、很舒服,帶著淡雅的菊香。親人,這就是親人嗎?寧愿放棄報仇的信念也要照顧他、保護他,他的血脈至親。忍不住輕喚了一聲:“哥哥。”沈東籬身體一震,含淚而笑:“是,知道嗎?楚云,天下再沒有哪兩個字能比這兩個更動聽了。”“我很高興在這世上還有一個親人,但是——”荊楚云退離他的懷抱,輕柔而堅定地說:“我不能跟你走。”“因為風少俠嗎?”荊楚云抿了抿唇,沒有回答。沈東籬嘆了口氣:“他對你確實情深意厚,武功人品也都是上上之選。可是,楚云,他會給你帶來災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