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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披衣而起。林大在身側伺候梳洗,給他換了大毛衣裳,再將熱好的手爐放到他手里。這一番打扮之后,林銘玉邁出房門,正要往林海院里去請安,卻見著林海已經坐在中堂。“爹爹怎么過來了?”林海含笑打量著他,道:“原聞著梅花的香味兒,想著你這院里的梅花生得最好,便來看看。”林銘玉一看他那神色,便知他是想起他們姐弟小時候相伴一起賞梅的情景,因在他身邊坐下,拉著他的手道:“爹想jiejie了嗎?待過了臘八,我們請旨接jiejie回來住兩日吧。”林海道:“今年你jiejie及笄就沒有好生大辦,委屈她了。”“爹爹的心意,jiejie必不會介懷。再等等罷,也不用多久了,jiejie可以出宮,我們一家人也可以團聚。”林銘玉安慰道。林海方還感懷,聽到這話卻瞪了眼,“你……”頓了一會,搖搖頭:“你大了,知曉自己要做的是什么,爹不勸你,只是莫要因為一時得意就輕視了人。帝心難測吶。”讓一向忠于皇帝的林海說出這樣的話,林銘玉立刻便察覺老爹心思的變化,皇帝也難為老爹了吧。“爹是為了我的事為難嗎?”林海搖搖頭,苦笑道:“若能為你之事,那有何為難的。你不用打聽了,左右不過那些事,爹現在身上的擔子卸了,總有人不能放心。有你杜伯伯在,爹還能掌得住,你放心罷。”兩個人都沉默了一會。林海站起來,道:“是時辰該上朝了,咱們爺倆一道走吧。”一道出了門,林海突然道:“賈府來了人傳話,你外祖母近來身體不適,晚些時候,你去看看,莫要人說涼薄。”林銘玉應了是。下了學之后,回到府里,林楓遞過來一冊禮單道:“這是老爺交待的禮,不過是些藥材養身的,大爺看看,可有不得當要添改的地方。”林銘玉接過來看了,卻是按照給長輩的份例略厚一成來備的,以自己與賈府如今的關系,能準備這些,已經是很有良心了,因不再說什么,讓林大著人抬了禮物上車,跟著自己一道去了榮寧街。當日初來都中,過這榮寧街時,自己也曾被這兩府的煊赫威勢震動過,經歷這些年,再走這條街道,心中卻生出不真實之感,仿佛自己不再是異世之人,還原就生在林府,是林海的幼子林黛玉的親弟,前世種種恍如夢幻。自己這才徹底融入這個世界了吧。榮府門前還是兩頭石頭獅子,鉛灰色冷凝沉重,仿佛也沉載不住賈府這越來越大的*,顯得沒精打采的。林銘玉的馬車停下來,門上坐著的幾個門房就擁上來,腆著笑道:“表少爺來了,快快開門。”林銘玉坐在馬車里,林大站在地下,拱拱手道:“我們家大爺原是來瞧老夫人的,不用說甚么表少爺,煩勞開了角門進去罷。”門房忙道:“豈敢豈敢,表少爺是貴客,哪有走角門的道理。”因要去打開中門。林大回身向車內稟了一聲,便讓馬夫駕著馬,自到了當日進府的西角門。林銘玉掀開簾子從車上走下來,領著人往角門里進了。跟著來的門房直跺腳,忙使人回去稟告。榮禧堂里賈政聽了信,待要出來,趙姨娘攔住道:“老爺,不是妾身輕狂,道句不怕你惱的話,林銘玉這么進來,擺明了還記恨著原太太的引出的那些事兒,您何必先去討這個沒臉。大老爺一貫不是愛上林府的門,不如讓他去探探口風,您只管晚一步到,豈不是兩好。”賈政一聽,想起宮中與林家父子偶有見面的情景,心里自不樂意,再聽趙姨娘提起已經軟禁在佛堂的王氏,心中更不開懷,冷哼了一聲,止住步子,喚了人來道:“去大老爺那里去傳句話,就說林家銘哥兒進府看老太太了。大老爺那邊怎么回的,回來稟我。”那丫頭自出去找小廝傳話不提。且說林銘玉進了外院,府上的管家領著,卻不入賈政的外書房,只慢慢沿著游廊過東西穿堂往賈母院里去。到得垂花門外,正遇上一人匆匆從后面趕上來,道:“哎喲,銘哥兒啊,走慢些,等等你舅舅。”原是賈赦抹著汗從后面追了上來。林銘玉待他到了面前,方微微行了一禮,也不稱呼。賈赦卻是不在意,殷勤道:“你來了府里,也不差人跟我說一句,我那里有上好的茶葉好酒,正愁沒人來吃。”林銘玉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大老爺是要站在這門外說話了?”賈赦正沒口子的說自己新得的好東西,被林銘玉這一問,頓了一頓,轉笑道:“正是呢,先辦了事情要緊。回頭舅舅請你到我那院子里,好說個痛快。”因道:“來,我領你去見你外祖母。“賈赦在前邊領路,把送林銘玉來此的賴管事就這么撂在垂花門外。賴管事等他走了,方對著地上啐了一口,往賈政的外書房來回話。過了半刻鐘,賈政方踱著步子過來。賈母的上房,東側暖閣內燃著暖爐,賈母擁著被子斜躺在榻上,氣色瞧著還好,只是臉上的皺紋瞧著更深刻了一些,顯出了老態。她從見著林銘玉時的歡喜到如今心情已經便得冰冷。林銘玉把禮單放在桌上,道:“這是父親的一點心意,請老夫人保重身體。晚輩這便告辭了。”賈母不只是心中冰冷,還有一股憤怒,她冷眼看著面前少年一張玉般的面容上無悲無喜的表情,一陣一陣的厭惡涌上來,讓她多說一句話的力氣都沒有。她沒有挽留,只松開握住林銘玉的手,慢慢兒垂下了眼皮,皺紋深刻的嘴角輕輕一動,似怨似嘆的道了一句:“若是我的玉兒在身邊,我老婆子何至于此!”身邊服侍的鴛鴦忙上前捧起賈母的手,輕輕放入被中,極溫柔地安慰道:“老太太,就是為了寶二爺,您也可千萬保重著身體。寶二爺若在,定然會為您擔憂。”賈母眼神一利,抬起眼皮看了林銘玉一眼,只見他眼皮也沒動一下地施禮,轉身就往外邊走了。賈母一窒,銳利地眼光往跪在腳踏上的鴛鴦身上投射過來,卻見她低眉順眼地為自己整理被角,一如以往的忠心耿耿。心里嘆了一聲,暗道自己多心,她原是提起黛玉,試探林銘玉是否真的鐵石心腸,卻不想叫鴛鴦誤以為她說的是寶玉。可即便鴛鴦沒有說錯,依照今日的情形來看,林銘玉也不會有會轉之心了。好個林家,真真是心狠若此,敏兒白死了。她慢慢躺下去,闔上眼時,不輕不重地道:“鴛鴦今年二十了罷,原該許人了。”“老太太。”鴛鴦一驚。賈母已經閉上眼,不愿多說的模樣:“下去吧。”鴛鴦僵了一僵,忍不住咬住了嘴唇,終是站起來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