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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滿屋子里與她品級相當的也才一個,卻不若她有個當帝妃的女兒。這一緩緩掃視過去,夫人們擋不住的便或偏頭或低首的避開,王夫人松了一口氣。萬幸今兒元春封妃,陛下好大的恩德壓過來,賈府烈火烹油,無人敢攖其鋒。王夫人先軟后硬的敲打了一番,終于得到一個勉強令人滿意的保證。送走了六位夫人,王夫人心頭的緊箍咒卻沒松緩多少。邢夫人在一側陰不陰陽不陽,酸道:“弟妹啊,這事兒啊我看怪得慌,沒頭沒腦的,寶玉怎的被……,你說怪不怪啊?這院里的都是死人不成,竟是聽了誰的,沒個守的!由著哥兒們這般鬧,半個聲兒也不傳呢?”王夫人狠狠地剜了她一眼,沒有搭話,自顧往東屋里去。邢夫人輕輕呸了一聲,目光落到王熙鳳身上:“當是個什么貨色呢,祖宗一樣供著,倒是誰丟的這個丑!作孽喲。”王熙鳳不敢接話,只低頭靜悄悄聽著。邢夫人帕子一甩,跟著挪了腳。王熙鳳這才活動了神色,眉毛往上一挑,丹鳳眼微微瞇起,露出個歡喜的神采——往后這院里,說得上話的可還有誰呢?東屋里設一條長炕,幾乎占了房間一半大小,賈母坐在炕上,守著身邊喝了藥昏睡的賈寶玉。邢王二夫人在炕邊兒站著,不敢說話,其余王熙鳳、李紈、林銘玉自然也是不敢坐的,更站遠了一層。屋角跪了一個丫頭,軟綿綿俯身在地上,也不知是死是活。林銘玉抬眼一望,白日里看了現場的人除了賈璉都在這兒了,正想著,外頭賈璉便掀簾而入,對賈母小聲道:“老太太,大老爺、二老爺、東府里的珍大哥都來了,在外頭等著呢。”賈母揮了揮手,王熙鳳、李紈是年輕的媳婦,不便在此直接與之相見,輕輕地避到屏風之后。賈璉這才引了人進來。賈赦賈政等對賈母突然召見摸不著頭腦,進來便先行禮。賈政一看,堂下長輩們都立著,偏一個賈寶玉好端端炕上睡得香甜,不由得火氣又起,上前一推,低叱:“荒唐東西,這許多長輩伺候著,你這般睡著也不怕折壽!塊給我滾下來!”賈寶玉對賈政是發自內心的害怕,好的時候還跟個避貓鼠似的怕得不成,這會兒身心俱受創傷,于睡夢里也不得安生,不由得擰著眉毛就叫起痛來。賈政嚇了一跳,賈母已經劈手甩了他兩巴掌:“你倒是個糊涂玩意兒,看不出你兒子身上不好么!”這兩聲清脆的響亮,驚得王夫人頭暈腦脹,恨不得自己立時就縮到地縫里去。林銘玉悄悄地飛了一眼過去,把她夫妻這倉皇之態盡收眼底,心里暢快不已。最暢快的不數他,當是邢夫人。賈赦與她站得近,悄悄扯了扯她的衣袖,二人交換一個眼神,捺下笑意,都低下頭不言語。賈政卻是被打懵了,回身對王夫人喝道:“到底發生了何事!”王夫人驚得一跳,囁嚅著說不清話。賈母冷哼了一聲,道:“是呢,我也想問一句,到底是怎么回事!今兒人都來齊了,我倒要弄個清楚明白,誰想讓我賈府滿門丟丑,誰想毀了我的玉兒,甚而,誰又想讓宮里元妃娘娘沒臉?”賈政王夫人忙跪下,賈赦等見了,不情不愿也跪了,唯有林銘玉仗著自己是個外男,只管把頭低下管著腳下方寸之地,裝個糊涂。“母親這話從何說的,你快說來,勿要使母親生氣!”賈政疑王夫人行事不妥,疾言厲色指責道。王夫人這會兒也不木了,也不端著了,帕子一遮臉,淚珠子就滴滴答答落下來:“老爺,咱們玉兒讓人害了!”王夫人一頓哭天搶天,先還是怕的,用這眼淚做個遮擋,哭到后來,卻引發了心里滿腔的憤恨不甘,越哭越是情真意切,越訴越是覺得自己在理——誰能料想到自己終日打雁的,反被雁狠狠啄了眼呢!“——我實沒想到,好好兒讓銘哥兒、寶玉一塊去歇著,寶玉怎的到了銘哥兒床上,偏銘哥兒又不在屋內,放了個殺千刀的壞胚子進來糟踐人呢?老爺啊,我也是悔啊,悔不該不把寶玉看在身邊,悔不該沒成算沒親自送他回老太太屋里啊!我實在不知,銘哥兒與寶玉這是怎么一回事啊,是誰這般狠心歹毒,生生招了個賊進來,毀他名譽清白!”王夫人一面哭,一面惡狠狠瞪著林銘玉,那意思,就是要讓林銘玉給個交代。賈政這才得知原委,腿一軟,坐倒在地,心里亂紛紛的轉著念頭——這孽子在眾目睽睽之下被當成兔兒爺壓了!把賈府的臉都丟盡了!再一想方才令自己得意的皇家贊譽,不由得冷汗涔涔,淋濕后背。“家風嚴謹,教子有方”,這是生生的打了貴妃娘娘的臉啊!賈政覺得心虛得厲害,亂糟糟的法子滿腦子轉悠,找不出一個使力的點。王夫人哭聲一頓,哀嚎:“老太太,老爺,你們可要為我母子做主啊!”賈政渾身一個激靈,彷佛想通了什么關節,立時站起來,動作突兀得帶著攀住他一邊胳膊的王夫人狠狠倒向另一邊,他雙目怒睜,怒不可抑地看向一處:“銘哥兒,老夫萬想不到你是這般狼心狗肺!你寶兄弟礙著了你什么,你竟然下此狠手!”這一發難,可叫屋子里眾人都怔了一怔。林銘玉眼睛靈敏,撲捉到賈母臉上先是一緊,又是一松的細微表情,心里連憤怒都不屑給她們,彷佛有一種早知如此的感悟。他受到驚嚇一般,猛地抬起頭,滾圓漆黑的眼睛從賈政、王夫人、賈母等人臉上一一看過,最終定在王夫人身上,死盯著她的眼睛,哈地一聲笑了:“二舅舅說的什么話?恕我方才沒有聽清,恍惚著是說我害了寶玉?大舅舅、外祖母,我是不是聽差了?”他似乎聽了笑話一般,天真懵懂的與人求證。一面求證,一面身體就緩緩的顫抖起來,豆大的淚珠兒撒了珠串一般,不要錢似的往下掉,偏他天真的神色未散,顯得格外的驚慌委屈,稚嫩可憐。屏風后輕輕一聲響,李紈心慌意亂地扶住差點兒倒下來的美人瓶,在王熙鳳懷疑的目光下,深深低下頭。衣袖里,一節斷落的指甲被她狠狠捏在手心中。第十三章林銘玉掃視一圈,竟找不出一個人敢與他目光相接,不由升起一種人生寂寞如雪的感覺。然而,事已至此,他可不會善罷甘休!賈政狠了一條心,務必不能牽連的賈府的前程!為著這份大義,對林銘玉便是半絲可憐也無,怒道:“孽障!錯在眼前,竟敢狡辯!我真個失望,咱們賈府有哪里對你不住,好吃好睡供著你,沒料到供出一條白眼狼!你若認了,看在你死去的母親份上,還給你一個臉面;若不然,陷害公府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