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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大,皇權(quán)的誘惑并不在于錢財富貴,而在于天生貴種,所謂天子,便是上天之子,無人敢反對和冒犯,這種絕對權(quán)威,才是皇位最大的誘惑。”想想一個皇帝的人生其實也挺寂寞和無聊的,沒有人敢說一個“不”字,那人生還有什么意義。韓衡點點頭:“民間還有九世乞丐一世帝王的說法,能投得帝王胎著實不易,所以陛下為什么著急著當(dāng)神仙呢?”答案已經(jīng)很清楚了,但韓衡就是要陸晟德自己說出來,認(rèn)清自己的內(nèi)心。這個問題要回答起來就太難為情了,陸晟德連忙低頭喝茶掩飾尷尬,清茶氣味帶著淡淡苦澀,沁入肺腑,入口苦澀,回口甘香,口舌生津。陸晟德和茶杯拉開一定距離,望著手里的這杯茶,緩緩開口:“南楚、大峪,都已經(jīng)完了。金水地勢復(fù)雜,易守難攻,皇室養(yǎng)著一批熟諳巫蠱之術(shù)的神巫,女皇本身也不好對付,早早派使臣團(tuán)與大梁議和,暗地里勾結(jié)北朔,大概預(yù)備在大梁攻入上齊時,給大梁來個釜底抽薪。北朔精兵數(shù)量在大梁之下,但大梁已經(jīng)連續(xù)三年戰(zhàn)事不斷,錢糧肯定會跟不上。緊跟著會被大梁吞滅的就是上齊,這樣可以從上齊抽調(diào)錢糧支援前線。這一路過來,可以說是上齊百姓最苦最窮的一年了,我自己也知道。朝廷對地方的控制力大不如前,一切都得益于上齊得天獨(dú)厚的地質(zhì)條件,再怎么樣也不至于鬧大饑|荒,至多是吃不上稻米。黃米和高粱不會斷,野菜也有得挖,至少易子而食的慘景不會在上齊發(fā)生。加上兵力不足,完全是一頭待宰的肥羊,如果我是明帝,也會在金水、北朔、上齊之中選擇上齊。”陸晟德果然沒有看上去那么糊涂,心里清醒白醒,只是顧得了自己顧不上百姓,自私是人的天性,然而身為一國之君,太平盛世還好,就算霸占良家婦女占用國家資源為自己服務(wù)業(yè)鬧不翻天,只要不是個暴君,基本不會翻船。可惜現(xiàn)在不是盛世。“我……”這個字陸晟德說得格外沉重,不知道為什么,他覺得這個“我”字說起來比“朕”更有重量,“如果我能成仙,會點法術(shù),撒豆成兵什么的,我就可以護(hù)住這個國家,也能……”陸晟德臉色微微泛紅,“受萬民敬仰,青史留名。我不想做亡國之君,在開始服用丹藥之前,每日我天不亮就得起來準(zhǔn)備上朝,朝后有批閱不完的奏疏,一國上下大大小小的事務(wù)都等著我來處理,午膳都是在書房草草一吃,連后宮我都很少去。我做錯了什么,要背負(fù)亡國之君的惡名……”陸晟德顫抖不已的嗓音讓韓衡心里有些唏噓,人活一世最怕就是混得不上不下不好不壞,不過只要自己肯放過,也不是什么大事,照樣舒舒服服過日子。陸晟德卻是個皇帝,就算他想放過,史官也不可能放過他。“國師。”陸晟德紅著眼眶激動地一把抓過韓衡的手,嘴唇發(fā)抖道:“這段時日郎大夫喂朕服用下那么多丹藥,針灸藥浴,我也按照你說的法子運(yùn)氣,確實感到身體輕便了不少,不似往日容易疲憊。連……連劇毒我都扛過來了,大難不死必有后福,我還是有那個仙緣的,是不是?”“你吃的丹藥里有慢性毒|藥,會使人精神漸漸不濟(jì),服用到一定的劑量,就會悄無聲息致死。我?guī)頌槟阒尾〉拇蠓颍怯忻纳襻t(yī)。”陸晟德渾身僵硬,愣住了,張著的嘴一時無法合上,半天才找回聲音:“那不是在為修仙做準(zhǔn)備?”韓衡閉上眼,搖了搖頭。“這陣子我覺得身輕體健……”“因為毒素清除,自然身輕體健。”“不可能……”陸晟德猛然起身,動作太激烈,袖子帶翻面前的茶杯,在茶杯滾落下去之前,韓衡伸手撈住杯子,放回到茶盤里。“如果能成仙,可以走捷徑撒豆成兵,身為大梁的國師,為什么我不自己先修個仙玩玩?還可以幫助明帝早日一統(tǒng)六國。”陸晟德嘴巴一直合不上,口中發(fā)干發(fā)苦,目光也開始渙散,絕望從內(nèi)心蔓延到指尖,陸晟德手指發(fā)抖地去拿茶杯。韓衡沒有阻止,看著他倒了一杯茶,慢慢地喝。“這輩子我就沒有見到過活的神仙,沒有親眼目睹的事情,我是不信的,你信嗎?”“古籍上記載……”話說到一半,后面的聲音的堵在嗓子眼里,陸晟德說不出來了。在韓衡問出為什么他自己不去成仙的時候,陸晟德其實已經(jīng)陷入了絕望,只是還想掙扎一下。面對年輕人淡然的神色,陸晟德面頰發(fā)紅發(fā)燙,深吸兩口氣,埋頭喝干了茶,整個人無比頹喪,終于接受了這個難以相信的現(xiàn)實。潛意識里陸晟德肯定早就知道成仙是個虛妄的夢,只是不愿意承認(rèn),這個時候給他多一兩天的時間就行了。韓衡也沒有過多的安慰,只是提了一個更為實際的話題:“我們要在這間旅店里再住幾天,等人到齊了再出發(fā)。”“去哪兒?”陸晟德恍恍惚惚地問,腦子里全都是:勞資當(dāng)不成天上地下第一個飛升成仙的皇帝了。“大梁的軍隊已經(jīng)陳兵城外,去敵營。”“好……”陸晟德手抖地喝了口茶,突然回過神,茶杯啪的一聲又摔了,他難以置信地瞪著韓衡:“去敵營?你要帶我去敵營?!”這不是要他的命嗎!“是,我?guī)е闳ィc大梁議和,定兩年的免戰(zhàn)條約。”“可我已經(jīng)不是皇帝……”陸晟德皺眉晃了晃手,“我還是皇帝嗎?”“這兩年內(nèi),大梁會派兵駐守,此去是要問明帝借兵兩萬,助你回京平叛。全都要靠你自己,拿回屬于你的東西。”“那兩年以后……大梁還會來攻我上齊?”“六國一統(tǒng)是必然的事情。”韓衡沒有多解釋,正因為沒解釋,陸晟德更信了這都是天意,不過還是有點不死心:“國師會畫陣法,能不能助我一臂之力……也許用不著向大梁借兵……”這番垂死掙扎在韓衡冷冰冰的注視里戛然而止。“等到免戰(zhàn)協(xié)議期滿,你可以下詔將皇位禪讓給明帝。”聽見這句話,陸晟德一臉的哀戚稍微緩了緩,呼吸也順暢了點,比起現(xiàn)在就被痛打落水狗,這個結(jié)局顯然好太多。何況他根本沒有選擇的余地,此時此刻如果他獨(dú)自成行,要么淪為普通百姓,就他這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貴命,怕是吃了上頓沒下頓。要么就被抓回去,他弟弟都篡位了,擺在他面前的,唯有死路一條。“明帝冊立國師為后,國師卻逃了出來,我還將國師留在宮中……明帝不會同我計較吧?”“不會。”君明焱不是那樣的人,他心里裝的是天下大業(yè),否則就不會為了穩(wěn)住民心裝作皇后在宮里,秘密派人尋找。得了這樣的回答,陸晟德站起身,搖搖晃晃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