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330
又驚又喜,那柄匕首刀鞘上雕著一朵金光閃閃的菊花,是他!這夜李氏見識了京城最繁華的酒樓,嘗過了有生之年從未品過的美酒,那些表演歌舞的女子可真美,生得美又怎么樣?還不是只能出來賣身段賣臉蛋。流轉不息的燈光下,李氏只抿了一小口酒,還是撒嬌向她久別重逢的夫討來的,便已醉了。她雙頰飛起紅云,他們兩人一個包廂,從這里看樓下的舞臺甚是清楚,視野開闊,從外面要想瞧里面的動靜,卻是想都別想。看完了歌舞,李氏仍覺得這是一場夢,即便是一場夢,那也是太美太好太讓人沉醉的一場夢。熱鬧散盡,一雙紅燭一雙人,李氏對面坐著她尋尋覓覓這么久的夫郎,一路上數十個日日夜夜準備的那一車子話,突然就堵在咽喉里一個字也說不出。思念這么深,哪里是三言兩語能說得清的。“英兒,這半年,苦了你了。”男人才一開口,李氏已經滾滾落淚,淚珠慌亂地滾落在席上,從被淚水糊花的視線中,她近乎癡迷地凝視她的男人,她兒子的父親。“我們……我們為什么今夜要住在這?你什么時候帶我回家?我都有了你的孩子……你還不預備帶我回家嗎?”她知道不能急,可又怎么能不急,未婚生子放在哪兒都不妥當,何況眼前的男人穿戴精致體面,顯然家境不錯,為什么這一整晚他也不提帶她回家給父母看看呢?男人神色間才顯出難堪來。這樣的難堪在李氏今后的日子里還見過無數次,那是一個男人最大的屈辱。天明時分,紅燭已經燃盡,蠟淚堆得如小山一般高。李氏目中已流不出一滴淚來,她仍然趴在男人的胸前沒有動彈,兩人在晨光之中緊緊抱著彼此。李氏臉頰貼著的皮膚溫熱,心里卻從未如此冰冷過。得知男人身份的驚訝已經在一整夜的綿綿情話和斬釘截鐵的誓言中湮滅,女人的心緒平靜下來,就是一口不起波瀾的古井,幽深寂靜。太陽才剛出來,男人就匆匆離去,她為他穿戴整齊,男人執起她的手,再三保證會給她一個名分,讓她的孩子正大光明出生。李氏不知道該不該相信,卻知道她只能順從,否則她什么也得不到。因為她心心念念的夫君啊,有一個高不可攀的身份,他就是茶攤老板口中順著女人裙子順桿往上爬的那位睿王。清晨的空氣最是清新,沁人心脾地躥進鼻子里,下了一夜雪,展現在李氏眼前的,是紅墻迎著白雪,壯麗冷艷的一座城,這是北朔最繁華的一座城,也是埋葬她天真純情的少女夢的城。她伸出手去,屋檐上凝結的冰棱滴下的水讓她長著一層薄繭的手掌微握了一下。莊靈帶兵殺回京城的那一夜,他報了仇,心卻空了。聽見李氏唱戲的聲音,他格外厭煩,這個女人會唱戲,能舞劍,擅賣弄風情。這些都是她母妃從來沒有想過要去學的,殷家的女兒,生下來學的便是大道,將女兒當成兒子一般培養。在莊靈的印象里,他母妃聰穎過人,善解人意,雍容而高貴,高貴且大度。即便得知李氏的存在,她也只是在屋子里坐了一整夜,那一夜他陪著他的母親,黑暗中的每一次淺薄呼吸都如同雷鳴。他還太小,不懂為什么母妃今夜不為他念書了,地上坐著格外涼,母妃把他抱到床上,他醒來發現身邊沒有人,起身一眼就看見床邊坐著個人。母妃絲緞一般的長發裹著她只著一件薄薄單衣的身子,從前莊靈覺得母妃高挑而有力,總能輕輕松松把他抱在懷里轉圈,這時卻覺母妃的肩怎這么瘦。小小的孩子下了床,依偎著母親乖乖坐著,他試著抱了兩下他娘,他娘卻有些出神,一動也不曾動,直到莊靈有些急了,要往她身上撲,才聽見了一聲嘆氣。他不懂這聲嘆氣是何意,卻覺心里難受,比任何時刻都難受。借著些許酒意,莊靈本想送李氏上路,無論幕后主使是誰,終歸動手的仇人就在眼前,他只要一刀捅過去,至少能為母妃那些年的委屈。然而莊硯攔在他們兩人之間。涼風習習,莊靈坐在上首主位上,冷眼睇睨被莊硯攔下的李氏。李氏渾身發抖地在哭,哭得臉上的粉都被淚水沖花狼狽不堪。莊硯戰戰兢兢朝著莊靈看來,聲音顫抖地高聲道:“睿親王恕罪,近來我母親神智有些不清,今夜想必她也是無意間誤闖……她素來愛唱戲,舞劍也拿手,想必方才是想為睿親王獻舞一曲。”這謊他都有點說不下去,神智不清誤闖到壽宴上來,從排演到登臺,需要多少人配合,需要多長時間的籌謀。戲班老板已在旁嚇得坐在地上,不斷給自己壯膽,再怎么樣也是死了的睿王爺的王妃,不會有事,不會有事……莊靈仰脖喝干最后一點酒,右手轉動左手無名指上那枚指環,沉默著沒有說話。“睿親王恕罪。”莊硯狠狠一個響頭磕下去,起身時已頭破血流。女人撕破嗓子的尖叫突然爆發,李氏沖上來拽她兒子,拉不動就失了章法地胡亂抓,尖銳的指甲抓破了莊硯的側脖子。“睿親王恕罪,饒我母親一命,求睿親王恕罪。”莊硯一個接一個頭磕下去,鮮血流進眼睛里,卻絲毫沒動搖他半點。突然腰側挨了一腳,痛得他身體一歪倒在地上,又是一腳踹在他的腰上。李氏發了瘋地撲上去連踢帶踹,尖聲叫道:“誰讓你求他,不許求!你才是你爹的長子,你本該是睿王府的嫡長子,要不是你不爭氣,今日堂上坐得怎會是他!你這個不孝子!你父為補償我們,冒著身死的風險,好不容易弄死那賤人,要不是為你,為娘手上會沾染人命嗎?你的父母為你搭上一切,你卻這么不爭氣,你要氣死我,你不要攔著他,他不敢殺我。”李氏嘴角彎起夸張的弧度,站穩身,踉蹌著朝前走了兩步。“有種你就殺了我,為那個賤貨報仇,她不過是投對了胎,”李氏修長的眉一挑,手指重重戳著自己胸口,“我有什么錯?我與睿王爺兩情相悅,相識相知在她之前,我才是原配,我才是正室,我才是睿王妃!”兩道渾濁的淚滾下李氏扭曲的面孔。她已四十多歲,皺紋里卡著脂粉,又被眼淚沖刷得顏色不勻,嘶吼時宛如索命的惡鬼。“說完了嗎?”莊靈冰冷的聲音驚得李氏突然抬起臉,她慌亂地往四周看了看,好像突然驚覺了什么,腳底卻一步也移不開。“沒有!”李氏心虛地叫道,“我吃的苦受的委屈三天三夜也說不完!你有什么資格……”她緊緊咬著下唇,嘗到了一股咸澀滋味,“你是我的繼子,是晚輩,就算是皇帝,也一樣得尊重先帝的遺孀。你有什么資格打發我去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