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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上挎著個竹箱,手里拄著拐杖。岑深吃驚,這個老人正是白謹枝,只不過他貼了個假胡子,戴上了假發,背略微駝了些,其他絲毫未變,還期待著用這身行頭瞞過他的眼睛嗎?岑深沒有戳穿他,當下配合道:“好,你且演給我看看。”老人聞言打開竹箱,搭好小小的戲臺,用彩布撐好背景,然后一手cao縱著一個紙片,一個紙片紅衣粉裝,是個姑娘的模樣,一個紙片樸素破舊,儼然是個落魄的書生。擺好了紙人的造型,老人用絲線帶動著它們的動作和說話,捏了個尖尖的嗓子兀自唱了起來。他唱了一個故事,大約是那個書生對姑娘傾慕已久,他一直陪在她身邊,卻不敢對她表達愛意,如今他身患重病,即將死去,希望姑娘能接受他的愛。歌聲婉轉,唱詞咿呀,情到深處,兩個紙人即將相擁相吻。岑深察覺出不對勁,轉身便走,他步子本就輕巧,又有蘆花掩映,不一會便不見了蹤影。走到了岸邊的小舟旁,岑深深出了口氣,下定了決心,閉著眼便欲隱身遁去,暫時消失在凡間。他突然感覺身上一緊,竟被人從背后抱住,抱得堅定而決絕,不容他有絲毫的掙扎。“生煙,嫁給我吧,”白謹枝將頭埋在他的頸間,呼出的氣息撓著他細嫩的肌膚,“我知道你的,你如果真的對我沒有感情,早就無聲無息地走了,絕不會猶豫不決這么些日子,你越是對我愛答不理,便越是顯示出你的糾結和不舍,我懂你的,比你還懂。所以,生煙,嫁給我吧。”第6章鬼怪(6)本來抱著必走的決心,卻再一次還沒有說出口就被打敗了。那句告辭就如同嚼碎了的食物,不見天日地爛在肚子里。日落時分,白謹枝駕著馬車,一臉滿足地將自己的“未婚妻”帶回了府中,心情好的就好比仲夏日暉,可以把一個生雞蛋給烤得破出雞崽。岑神并沒有答應白謹枝的求婚,但也沒有拒絕。但他無論如何也說不出要離去的話,只得呆呆地由白謹枝牽著上舟,扶上馬車,帶回府中。用晚膳時,岑深望著那碗蓮子粥,問道:“你生病了嗎?”正嚼著雞排骨的白謹枝聽罷倏地呆愣住,兩個腮幫子被一嘴的排骨鼓起。半晌他才想明白,把排骨吐出來,笑道:“那不過是戲詞罷了,生煙你不必當真,那戲中可是女子,難道你也為女兒身嗎?”岑深沒有應話,白謹枝在他碗里又舀了些煮得發爛的蓮子,說道:“快別多想了,你留下來又不是因為覺得我“命不久矣”,而是因為喜歡我,看我多了解你,是不是?”岑深放下碗勺,默默地回了廂房,把門關上。他反復告訴自己該走了,再不走便是害人害已——害得自己浪費了采獵魂魄的時間,躲不過天劫;害得白謹枝誤入歧途,以后可能落得孤身一人的下場。但他不得不承認自己想留下來,雖然現在有天譴在身,天劫一來便有可能灰飛煙滅,但他一點也不著急,好像天劫離他很遠,只是個古老的傳說,從來成真過的傳說。而白謹枝雖然話多纏人,一臉浪蕩公子哥的模樣,但呆在他身邊,他有種莫名的心安,仿佛他是一顆參天大樹,可以幫他躲過天劫。他不知道這種心安的感覺是不是喜歡,但他知道他不想走,能多留一天是一天。于是他倆又恢復到了以前的生活狀態,岑深久居房中看書作畫,冥想打盹;白謹枝白日留在宮中教導太子,晚上便回來纏著岑深,繼續給他天南地北地將故事,如果說講出來的故事可以稱重量的話,他所說的故事大約可以用牛車來來,可謂是掘地三尺,把最古老的秘聞都給扒了出來,只為討美人一笑。不過最近岑深真的笑了許多,倒不是因為白謹枝講故事的水平見長,而是他放下了心里的包袱,不再惦記著白謹枝那三兩魂魄,也不再糾結走與留的問題,所以一身輕松,笑容雖淡,但美若仙郎,好吧,他本來就是仙郎。白謹枝想籌辦婚禮的事情,但每次都被岑深不冷不熱地阻止,他一來不想抹黑白謹枝的名聲,雖然男風在官貴階層乃是常事,但還沒有哪家權貴敢明目張膽地迎娶男子,有些事情私下里怎樣都行,但只有一見光便會成為眾矢之的,慘遭詬病。二來他也知道照自己這樣任性下去,不去物色要吸取魂魄,也不去強取豪奪那些暫時無家可歸的野魂,他肯定會在天劫中灰飛煙滅,被天雷劈得連灰都不剩。如果成了親,到時候讓白謹枝抱著誰去哭呢?可不就成一個鰥夫了嗎?還是一個讓人指著脊梁骨罵的鰥夫!所以岑深不會和白謹枝成親,頂多就平日里多賞他幾張笑臉,再讓他自個一旁傻樂呵去。一次次地受拒,白謹枝難免有些灰心喪氣,他講的故事漸漸的少了,而且留在宮中時間也多了起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皇帝望子成龍心切,還是太子自己比較喜歡這個太子少師,反正白謹枝留在宮中的時間越來越久,好幾次都留宿在了東宮,第二日才回府。耳邊沒有人聒噪,岑深覺得很是清凈,但總感覺少了些什么。他有好幾日沒有笑了,一張冷冷清清的臉差點結上了霜。不久之后,民間流行起一個傳聞,說是風流倜儻的少師大人有了心上人,那人氣質才華堪比名門閨秀,性情脾氣堪比小家碧玉,相貌身段堪比天仙下凡,他見她的第一面便被她迷得神魂顛倒——她便是當今圣上的掌上明珠:永靈公主。相傳有一日,少師大人在給太子講解史籍時,永靈公主突然走進了書房,與正滔滔不絕的少師大人四目相對,雙方都一下子僵愣住了,可謂是一見傾心。兩人一發而不可收拾,迅速墜入海河,纏纏綿綿,你儂我儂。而少師更借與太子講書的理由留宿宮中,就為多看公主一眼。太子很看好他倆,更是有意撮合。意在將自己的老師捧上當今駙馬爺的位置!這些話傳到岑深耳中,他淺淺一笑,并沒有在意。因為他知道白謹枝并不是見異思遷之人,風流不過是他的表象,那些民間傳聞不過是捕風捉影罷了,當不得真。可是他不得不承認,白謹枝回府的時間越來越少,他以前是每天見他幾次面,見得都煩,后來是一天一次,到現在,幾天一次,見了面還說不上話。岑深本就是寡言少語的人,二人之間若要交談全靠白謹枝一個人撐場子,如果連他都無話可說,那便只剩下一片沉默,現在二人在一起吃飯時,氣氛安靜得只能聽到筷子和瓷碗相觸的聲音。天氣漸漸開始入冬,天變得灰蒙蒙的,像是鋪著一層發了霉的棉花,寒風不留情面地刮著,肆虐在京城的大街小巷,賣紅薯的小販都裹上了厚而不均勻的棉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