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個(gè)詞。

    悲壯。

    “六郎！”蘇棗忍不住大聲喊。

    也是這一喊，讓少年平靜的面容破裂看，幾乎是痛苦而不可置信的看向蘇棗的方向。

    “棗兒……”六郎大呵，那是蘇棗從未見過的嚴(yán)厲表情，“快跑，棗兒！”

    跑不及了。

    在六郎出聲的那一刻，高大的蒙面人已經(jīng)抽出六郎腿上的劍，向著蘇棗揮去，六郎痛哼一聲，已是滿臉的汗水，腿上的痛楚幾乎令他意識模糊。

    也許是覺得解決一個(gè)不起眼的小丫頭再容易不過，蒙面人并未將蘇棗迎上的木棍放在眼里，只等劍鋒劃過小姑娘的身體，皮開rou綻。可出乎他意料的是，劍鋒刺了空，被該是劍下亡魂的小丫頭，竟一瞬間躲了過去，朝向他的木棍，更是以一種快到極點(diǎn)的速度，一壓一挑，猛然朝著他的肚子打了過去！

    “砰！”的一聲，木棍到rou。

    蒙面人后退半步，捂住肚子，幾乎不敢相信這股大力，是一個(gè)不到他腰部的小丫頭打出來的！

    蘇棗也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打到了，她沒有跟人實(shí)戰(zhàn)過。

    雖然猜到了夢里女人教她的木棍，是用來打人的，但是沒想到，竟然真的是打人的，可以打到人。

    這讓蘇棗的勇氣稍微大了許多。

    等蒙面人惱羞成怒，兇猛十足的追著她打時(shí)，蘇棗那極為輕盈的身法，讓她一次次躲過了蒙面人的劍尖，蒙面人再蘇棗又一次躲過后，不禁咬牙罵了一句：“邪門！”

    實(shí)戰(zhàn)經(jīng)驗(yàn)的不足，讓蒙面人很快意識到，面前的小丫頭身法雖好，但顧腿就不顧手，顧得上身法，就顧不上棍法。

    蒙面人心思電轉(zhuǎn)，干脆虛晃一招劍鋒朝著六郎刺去，果然小丫頭就慌了，連忙停下，要用棍子去擋，蒙面人抓住機(jī)會，立時(shí)將木棍削斷，在小丫頭驚駭?shù)哪抗庵校擅嫒艘褜⑺茏〉衷诘厣希瑒︿h冷冷的光，恍惚可以看見劍身上蘇棗的倒影！

    蘇棗閉上眼睛，想臨到死，原來人心里什么想法都沒有。

    耳朵能聽見風(fēng)吹過樹梢的聲音，“沙沙”的很好聽。

    “住手！別殺她，我將玉璽的下落告訴你。”六郎慘白著臉，吃力的喊道，“她不過是個(gè)在我家討過水喝的小村姑，什么都不知道。”

    蘇棗睜開眼，扭頭看向六郎的方向。

    “終于肯說了？”蘇棗能聽見抓住自己的蒙面人冷哼了一聲，抵著自己的手也松了很多。

    老齊頭，為什么自古都是“英雄救美”為何沒有“美人救英雄”的故事？

    這，這……女子柔弱。

    癡了！

    棗兒，你又發(fā)癡！

    好不甘心啊。

    不甘啃噬著蘇棗的內(nèi)心，她似乎總是只能這樣看著。

    無數(shù)熟悉的面孔在腦海里閃現(xiàn)，密密麻麻的站在一起，那一年，她想去河邊，爹追上來，她掙扎了很久，成年男人的力氣，她掙不開。

    可已經(jīng)過了兩年，她還是掙不開嗎？

    是真的掙不開，還是她怕，怕嘗試了，還是掙不開。

    只能眼睜睜看著，看著河里的氣泡漸漸消失，想象著老齊頭被帶走，看著六郎為了她低下高昂的頭。

    她總是吃好多，所以力氣也越來越大。

    她早就比爹的飯量還大了！

    見蒙面人被六郎吸引了注意力，蘇棗默默伸出手，將懷里的石頭拿了幾顆在手心，然后……用盡渾身的力氣，沉下一口氣，猛然撐地而起，在蒙面人驚駭?shù)哪抗庵刑叽驋觊_了他的手，轉(zhuǎn)身便向蒙面人露在外頭的眼睛砸石子。

    牛屎比石子難扔，硬度不夠。

    石子好扔，又準(zhǔn)又疼。

    “啊！”慘叫聲響起，石子嵌的又快又狠，蘇棗不敢看蒙面人血rou模糊的雙眼，她拿起地上只剩下半截的木棍，重重的敲在了蒙面人腿上……

    蒙面人終于倒下。

    蘇棗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心跳沒那么快了，她甚至能平靜的走到六郎身邊，看六郎的傷口。

    “六郎，怎么辦，很疼嗎？”蘇棗對六郎腿上流血的傷口束手無策。

    六郎雙眼發(fā)暈，他能看清蘇棗是怎么打蒙面人，他什么也沒說，只是摸了摸蘇棗臟乎乎的小臉，“棗兒別怕。”

    蘇棗便哭了，哭的稀里嘩啦的。

    “怎么辦六郎，那個(gè)人不動了，是不是死了？我是不是殺人了？”蘇棗哭的委屈極了，“我不是故意的。我會不會被抓去坐牢？”

    “沒有，沒死。”六郎的聲音很穩(wěn)。

    “真的嗎？”

    “真的。”

    “我們現(xiàn)在怎么辦呢……六郎你的腿怎么辦呢，”蘇棗想捂住流血的傷口，可是血還是不斷流出來。“六郎，我好怕。”

    六郎忽得滿心心酸。

    如果他沒有來過這個(gè)村子，沒有見過棗兒，沒有聽過棗兒說過舟山村的家長里短，也許他永遠(yuǎn)也不會體會蘇棗的委屈。

    可棗兒這一哭，他是這樣感同身受。

    往日宮中先生們常說“哀民生之多艱”。

    六郎不解其意。

    如今卻漸漸明白。

    哪怕出身皇家，他也未體會過多少親情溫暖，只能在夜里，懷念著母妃溫暖的指尖，皇兄帶笑的面容，父皇一生求仙問藥，可如今jian佞滿朝，也未有長生，東山陵前，不過一坡黃土。

    如今皇兄已去。

    他也自身難保。

    六郎自小就重承諾。

    先前知道性命危在旦夕，他才毀諾，可他心里也是極難過的。

    在棗兒的哭聲中，六郎迷迷糊糊的想，自己或許要死了。

    以后，棗兒餓了，誰給棗兒吃東西呢？

    這個(gè)村子這么窮，棗兒飯量大，總是吃不飽。

    國不興，家何存？

    今日老齊頭被帶走，也許有一天，棗兒也會死在一個(gè)他不知道的地方。

    如今，想這些也沒用……

    六郎睜大眼睛，眼睛花了，他便仔細(xì)辨認(rèn)蘇棗的模樣。

    陽光很大，暖洋洋的，六郎忽然意識到，原來?xiàng)梼洪L的沒那么黑。

    事實(shí)上，蘇棗早已不是兩年前的黑丫頭，膚色雖沒有云氏白皙，卻也默默改變了很多，健康的膚色像金色的麥子，只有脖子露出些白，就連粗短的脖子，也不明顯。

    往常，六郎和蘇棗時(shí)常見面，還沒有察覺。

    最近見得少，以至于六郎今日才發(fā)現(xiàn)。

    兩年前他遇到棗兒的時(shí)候，說棗兒難看不為過，只有一雙眼睛靈動。現(xiàn)在的棗兒，雖談不上好看，但也算得上清秀了。

    童年的蘇棗留給六郎最后的印象。

    就是這樣清秀的模樣，不好看不難看，但就是看也看不夠，牢牢記在心里。

    “棗兒，你回村里去吧，別管我了。”

    記牢了蘇棗的模樣，六郎喃喃一句，便暈了過去。

    ☆、命如草芥

    蘇棗見六郎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