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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你跟我們白家的緣分也深。從前你爹就一直在我大伯院子里做事,要不是后來大伯上了京,你肯定是頂你爹的位置。”唐清知一聽這話,便猜白毅君說的事情十有八九跟白家有關。果然白毅君道:“六月初二是我們家老祖宗八十整壽,這是要大辦特辦的大喜事。算算只有三個月功夫了,酒宴也可以開始準備了。光是家里的廚房,恐怕還做不了那么大的筵席,到時候把這邊廚房也弄過去才夠。”唐清知連連點頭:“我曉得了。”他心中卻想到,白毅君是白昱杭的堂兄,又在揚州是個人物,與官場人士多有應酬來往,應當早就知道白昱杭的近況。這般想著,嘴上拐彎抹角問道:“老祖宗做大壽,這等大事,平日難見一面的兄弟姊妹都該聚到一塊了。老祖宗該多高興啊。”白毅君笑道:“可不是么,就是熱鬧熱鬧討她老人家歡喜。”卻只字不提白昱杭的事情。唐清知看他不想提白昱杭這一茬。他自己也不好主動提起昨夜見到白昱杭的事情。如此一來,從白毅君這里似乎是問不出白昱杭的住在那里。這樣一樣,唐清知不由有些沮喪,早知道怎么也該叫白昱杭留個地址。否則這要等到六月份老祖宗做壽才能再遇到他嗎。中午的時候,林老先生果然對魚參湯很滿意,魚湯清而鮮,魚丸更是滑嫩。兩人吃得高興,席上氣氛活絡舒暢,老先生對白毅君說話也隨和得多。說著說著,林老就問到了白昱杭的事情。“我這位小友回到揚州該有月余了,也沒到我那里坐一坐,我甚是想念啊。”白昱杭曾師從江蘇學政陳厚,而陳厚又是林老的學生。林老卻稱白昱杭為“小友”。白毅君聽了心中頗犯酸,面上仍笑道:“改日我見了他,定會轉達。不過要您先出聲,我這個堂弟……”他說到這里,只是一頓,便不再說下去。林老明白他的意思,仍是笑道:“這事情怪不得他,他在京中得罪了了不得的大人物,講避嫌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白毅君若有所思:“那先生還……”林老哈哈一笑:“我年紀大了,從心所欲不逾矩。”第4章白昱杭一回到家中就往書房里鉆。這些年在京中養成的習慣,心情一煩躁不安,就刻章。握塊上好的料子在手里,一刀一刀下去,整個人漸漸就能忘卻外面的一切。回到揚州的這些天他就是這樣過的——酒,不喝酒的時候,他就練字,纂刻。到了午飯時候,也不從書房出來,小仆已經習慣了他這樣,只管自己吃了飯就跑出去玩了。可是這一天,白昱杭握著刻刀,卻越刻越浮躁。揚州內城外城,新城舊城加起來有百萬人口,他沒想到百萬人之中他偏偏撞上了唐清知。一想到自己在唐清知面前驚惶失措,儀態全無,白昱杭的手抖得跟得了打擺子一樣。他終于把刀放下,打開抽屜,哆哆嗦嗦摸出一個織暗花錦盒,輕輕打開。里面是一塊雞血石,鮮紅的血子形狀柔和,藤蔓一樣滴下來,在最下面墜成小小的花朵形狀。白昱杭收藏了很多石料和印章,自己也刻了不少,每有得意之品,常請家人好友一起玩賞。只有這一塊,他從來沒有拿給別人看過。甚至他自己,也有許多年沒有拿出來看過了。可是此刻,他閉上眼睛摸索上去,上面的一筆一畫立刻清楚浮現在胸中。運刀生澀的四個小字——槐下飲香。白昱杭看著這四個字,眼淚慢慢滾了下來。刻這枚章的時候他還不到十四歲,個頭竄得很快。家中的侍女開始對著他竊笑臉紅,他隱隱約約覺察到自己在期待什么。“你們院子里有個人生得不丑。”大堂兄白佩泉飲得半醉,一手握著酒杯,一手扶著小旦的纖腰,酒色不但不讓他委瑣,反而更顯得他優游而瀟灑。“哪個?”白昱杭看到倚在堂兄懷中的小旦正沖自己拋媚眼,不禁臉上發熱。“十五六歲樣子,說是姓唐,”白佩泉親昵地捏捏小旦的耳朵,“可惜……好像是跟著他父親在廚房做事。”白昱杭搖頭:“我沒聽說過。”白佩泉惋惜一般嘆息兩聲。“我要是你就把他留在書房里。”白昱杭沒想到第二天他就見到了唐清知。少年背倚古槐,坐在墻頭上,一伸手就捋了一把槐花放入口中。白昱杭仰面看著。“你在吃什么?”唐清知輕輕巧巧跳下來:“槐花。”“槐花?”“很香很甜,”唐清知一翻手心,那里就展開一簇潔白的槐花,“張嘴。”白昱杭沒有一點猶豫就張開嘴。唐清知把花探到他的嘴里,低聲笑著說:“吸……用力吸……”“嗯……”“甜嗎?”“甜。”白昱杭正是容易對情事浮想連翩的年紀,忽然就生出自己吃了虧的錯覺。“我說甜只是說花蜜甜!”他急忙辯解。唐清知仍是笑瞇瞇道:“當然是花蜜甜。三少爺,沒什么事,我就回去做事了。”他拍拍身上的碎花和粉屑,卻拍不掉一身春光明媚。白昱杭怔怔看他轉身離開,忽然就出聲叫住他:“你……你是不是姓唐?”“是呀。”“要不要到做我的書童?”唐清知疑惑地笑了笑,就這樣稀里糊涂成了白昱杭的書童。正如白佩泉說的,他生得確實好,打扮整齊之后更顯得俊朗。可唐清知卻沒這個自覺,在書房里總是渾身不自在的樣子。白昱杭就笑他:“多少人羨慕你還羨慕不來呢,你做什么縮手縮腳的樣子。”唐清知搖搖頭。“我這人笨得很,不是正經讀書的料。”其實大戶人家的書童有幾個是正經讀書的,大多是長相靈巧,只要會說會玩會逗樂子就好。聽了這種說法,唐清知卻更不高興了。“腦子好的就該好好讀書,像我廚技拿手就該在廚房里;人就像菜品一樣,各有各的吃法,若是把螃蟹用醬油紅燒,或是把鰣魚放到豬油里猛煎,不都亂了套?”白昱杭聽他說這話,不禁噗嗤一笑,掀開罩在竹床上的紗罩,道:“這不就是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于人么。”彼時正是六月時候,他們在鄉下一所莊子里消夏。白昱杭會享受,在水榭上支一張大竹床,籠上碧綃帳,再點一爐好香。午后躺在竹床上,或看書或小睡,愜意極了。“還是書上說得好。我只知道人應當做自己擅長的,不該去做自己不擅長的事情。要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