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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響起了沉沉的鼾聲。程蔚識從小冰箱里取了一個白饅頭出來吃,他不敢開燈打擾母親,于是撿起語文書走到門口的月光下,一邊吃饅頭一邊看他的書。期間有兩個小孩子路過他的時候,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交頭接耳說了些什么,就匆匆跑走了。月光再亮也不如燈光,只看了半小時他就開始頭昏腦脹,他抬頭望了望月亮,接著靠在門框上閉目休息。在寂寂黑夜里,他聽見一個聲音在問:“你想有一個朋友嗎?”“什么?”程蔚識環(huán)顧四周。周圍空空如也。“你想要一個真心待你的朋友嗎?”他這才意識到,這個聲音是從自己心里發(fā)出來的。心里那個聲音繼續(xù)說:“真心待你的朋友……不會顧及你的出身,不會用異樣的眼光打量你,不會在意你的母親做著這份下賤的職業(yè)。只要有人愿意把你當朋友……”他的目光霎時變得鋒利非常,惡狠狠地說了一句:“閉嘴。不許你這樣說我mama!”心里那個聲音也變得惡狠狠起來,如同一條發(fā)狂的瘋狗:“‘你’什么‘你’!我就是你啊!”“我就是你啊!”……程蔚識忽然從床上驚坐而起。他出了一身的冷汗,全身濕得像被雨淋了一般。臉、額頭,甚至是睫毛上都掛著濕漉漉的汗水。他抬手把床頭的鬧鐘翻轉過來,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只有早上四點半。程蔚識已經沒有心情再接著睡下去了,他洗了把臉,然后從衣柜最后方翻出了一本鎖好的隨筆本。這本隨筆像一本日記,記錄在上面的,都是他以往生活的感想,但又不會像日記那么直白把什么事都直接寫下來。比起敘述一件事,他更傾向于在這本筆記里記下內心深處最真實也是最隱秘的想法。他翻開一頁,發(fā)現(xiàn)在兩年前的某一天,他寫了兩句話。“我想要一個真心待我的朋友。”“真心拿我當朋友……不會顧及我的出身,不會用異樣的眼光看我,不會在意我的母親做著這份下賤的職業(yè)。如果有人愿意把我當朋友……”“如果有人愿意把我當朋友”的后面是什么呢?他沒有再寫下去。而程蔚識現(xiàn)在終于明白,剛剛夢里那句“我就是你”是什么意思了。“先生……我從來沒有想過,他們的保密工作做得那么嚴實,不過現(xiàn)在倒是證實了,鐘非的身份有問題。”如果不是有問題,怎么可能有兩份一模一樣的檔案在隔間內外出現(xiàn)?“先生,我想,這大概是在向調查他身份的人挑釁吧。用這種方法來明確地告訴來調查的人,他們早就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哪怕你心存疑慮,也沒有辦法調查出一個頭緒,讓你知難而退。”就算有兩份一模一樣的檔案又能說明什么。并不能就因此證明鐘非被人掉包了。其實連他們自己都沒有辦法說服自己,因為這個走向實在是太扯。這只不過是段可嘉的一個猜測,他在用最瘋狂的想法來揣測黃修賢。憑他對黃修賢的認識,讓一個明星換個人又算什么,他還能做出更加過分的事情。“先生,有一點我很好奇,為什么至今為止都沒人看出來異樣?鐘非可是明星啊!”段可嘉咬著煙,目光停頓在一處,笑了一笑:“娛樂圈里這點區(qū)別算什么,在別人眼里他最多是換了一個風格,如果不是你當了他的貼身助理,我也不可能朝這個方向猜測。假如現(xiàn)在這個人真的不是鐘非的話,不得不說,他們找的替身實在是太完美了。”“完美?”劉忠霖皺眉,“明明完全不一樣。”段可嘉:“那是你這么認為,你是他的貼身助理,但外面那些人大多是透過鏡頭認識他。我查過了,就算以前有外人和鐘非共事,鐘非也會想辦法遠遠地躲著他們,不會和他們交朋友,那感覺就好像,他是一個極其孤僻的人……”劉忠霖順著段可嘉的思路想了下去,忽然瞇起眼睛:“先生,您說,他會不會其實已經知道自己要被調包了?”知道自己要被調包,所以早早就開始遠離圈子里的人。段可嘉不置可否:“既然他們不想讓我們繼續(xù)調查鐘非的身份,我們就換個方向吧。”他掐滅了手上的煙,“比如,找到原本的鐘非。現(xiàn)在有兩個可能,一個可能是,原本的鐘非已經死了,這樣的話我們找起來會十分困難;還有一個可能是,鐘非被藏了起來,你覺得,他們會把鐘非安置在哪?”劉忠霖答得毫不猶豫:“國外。”段可嘉搖頭:“你太小看黃修賢了。也許他會告訴身邊其他人鐘非已經到了國外,但他自己絕對不會這么做。就算其他所有人都覺得國外最保險,他也會把人牢牢地放在自己可控制的范圍內,對他來說,放在自己眼皮底下是最安全可靠的。而且出入境的身份實在是太容易暴露,哪怕鐘非用的是假身份,有心人也能把它翻個底朝天。”段可嘉想了想,覺得又不嚴謹,末了加了一句,“其實還有偷渡,但成本太大,相比于偷渡,黃修賢可能會認為,把他殺了更簡單一點。”劉忠霖問:“可是如果,我們找不到鐘非呢?”聽到這個問題之后,段可嘉沉默了。二人之間的氣氛似乎驟然下降到了冰點。外面的冬風刮了進來,呼呼地吹著。過了許久,段可嘉說:“如果連我們都無法找到鐘非,說明再也沒有別人能找到。那么,這就是一個無懈可擊的迷局。”段可嘉焦躁地再次燃起一支煙,打火機的火光迅速亮起,又迅速消失。找不到……找不到的話……“既然是無懈可擊的迷局,就說明他心思足夠縝密,辦事足夠可靠,不會拖累我,不會讓段家陷入泥沼。身為他的盟友,我也就沒有繼續(xù)擔心下去的必要了。”嘴上是這么說,可明明就還沒有開始尋找,他的意識卻似乎已經陷入了劉忠霖做的假設,好像這個假設已然成真——心里有什么東西在抓撓,抓得他又急又癢。找不到……找不到的話……只聽,“嘶”得一聲。段可嘉將嘴里的煙咬斷了,煙頭帶著火星飄到房間里的地毯上,羊毛地毯迅速被燒掉了一個小洞,散發(fā)著刺鼻難聞的味道。程蔚識在床上趴到了天亮,后腦疼得厲害。隨筆本散亂地攤在床頭,上面的字跡很是清秀。他想,其實他是很感謝現(xiàn)在這個機遇的……在這一年里,他可以幫助那個素未謀面的明星,還能滿足自己的那么一點私心——二十多年來,他第一次以這么“陽光”的姿態(tài)出現(xiàn)在其他人的視野之中,這些人不會顧及他原本的出身,不會用異樣的眼光打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