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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尖牙刺破嘴唇,師娘問他嘴上的傷是怎么回事,他眼神閃爍答不上來。第一次喝到生血是在某個電閃雷鳴的夏季雨夜,他在轟鳴的雷霆聲中溜出鋪子,偷了鄰居家的一只雞,在它發出叫聲之前狠狠擰斷了它的脖子。他扯下脖子上的羽毛,迫不及待地咬了上去,帶著腥味的熱血涌入口中,死寂多日的感官在傾盆大雨中終于復蘇。他在夜里看到了光,聽見雨水砸擊地面的聲響,皮膚感知到潮濕與涼意,一顆心在胸膛里撲騰不已。那個雨夜,他意識到自己是與眾不同的。他是怪物。第二天暴雨停歇,裸露在外的皮膚被猛烈的陽光灼傷。青煙自傷口騰起,師父打著哈欠走出門,他急忙將血流如注的手藏在身后,戰戰兢兢躲進了樹蔭下。他只知道自己是怪物,不知自己到底是什么。面對弟弟的問題,他為難又羞恥,現在再把死老鼠藏起來已經太遲了,帶血的嘴唇觸碰又分開,他發不出聲音,轉身就想逃走。可男孩過來抱住了他的腿。男孩吸著鼻子求他別走,說不會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包括jiejie。他求他別丟下他們,求他帶他們去找父母和哥哥。他留下了,仍像過去那樣無微不至地照顧meimei和最小的弟弟,仍然會趁著他們睡著時去雪地里翻找死去的動物。敵軍掃蕩的村落越來越多,逃亡的流民越來越多,而天氣越來越冷。meimei在流亡過程中染上重病,他走到哪里都會背著她,給她吃最好的,喝最干凈的水,卻依然無法阻止她的日漸虛弱。他背著她就像背著一片輕飄飄的葉子,恐懼感時時刻刻勒在他的脖子上,太可怕的事他一直不敢想。可她最終還是死在了他的背上。他們把她埋在了一棵樹下。那天晚上,在他懷中睡著的弟弟又哭著在他懷中醒來,嘴里一直口齒不清地叫著jiejie的名字。他抱著他,不知該怎么安慰,張開嘴也只剩嗚嗚的哭聲。逃亡的人群中不斷有人死去,有些是被敵軍抓走,有些是病死的,還有的凍死在了雪夜里。他一直祈禱像死亡這么恐怖的事別再降臨到他們身上,然而弟弟還是病了。他一直叫著冷,牙關打顫,身體不住發抖。沒過兩天就昏迷了,怎么都叫不醒。他穿著弟弟偷來的鞋抱著弟弟在雪地里飛奔,見到人就問能不能救救弟弟。逃亡途中誰都自身難保,那些人一見臉色慘白的男孩便躲得遠遠的,誰都不肯靠近他們。在一個下著雪的夜里,弟弟忽然醒了,用臉蹭了蹭他的胸口。他又驚又喜,將弟弟緊緊摟住,可不久后男孩又沒動靜了。他強忍著懼意將手指探到男孩鼻下,見還有微弱的氣息,這才松了一口氣。接近黎明的時候,男孩又醒了過來,他像是困倦極了,眼皮只能勉強撐開一道縫隙。他叫著哥哥的名字,氣息奄奄地說自己好像就快死了。“反正就要死了……我的血都給你……”他靠著哥哥,說著說著,就沒了聲音。菲利克斯停在雪里,雙眼看向東方的天空。啟明星高懸閃爍,紅光沖破夜幕。天亮了。☆、第13章翌日赫肯回來時被過來迎接的老杰克告知馬廄里死了兩匹馬,他陰沉地點了點頭,雙手搓著凍紅的耳朵進了屋,揮手吩咐年邁的仆人去收拾尸體。他呵著氣踏著沉重的步伐推門走進房間,赫然發現一人坐在窗邊,嚇了一跳。算上他,莊園里一共五個人,敢這么大膽的也只剩菲利克斯了。想到這里,他厭煩地在沒有生火的寒冷房間里脫下外套,一手搭在領口的紐扣上,眼珠在眼眶中轉了半圈,趁著菲利克斯轉身前抓起外套就想離開。既然喝過了馬血,現在應該不至那么饑渴。男人摸摸自己的脖子,手剛剛握住把手,身體就被一股巨力狠狠壓在了門板上。疼痛自頸后傳來,四顆銳利犬齒刺進皮膚,力道又兇又惡,仿佛巨獸饑餓躁動的撕咬。他發出疼痛的驚呼,一只手從身后繞了過來,捂住他的嘴,指端尖利的指甲刺破了臉頰。怪物的進食于他而言不啻酷刑,他被高大的軀體壓制著,無法動彈,肩膀和雙膝緊緊貼著門板,皮膚被頂得生痛。粗重的喘息與吞咽聲在耳畔交替,這種時刻里,他總是無可抑制地被某種出自本能的恐懼支配。沒有人是為了這個才出生的。他的兄弟們不是,他理應也不該遭受如此的命運。年輕時跟隨父親一起去打獵,一天下來一無所獲。站在收獲頗豐的兄弟們中間,他又羞又恨,咬著牙壓抑內心的憤懣,父親只是拍拍他的肩,什么都沒說。他應該還是受寵的,就算樣樣不如自己的兄弟,父親也從未對他疾言厲色過。誰知大學念了一年,父親的一封來信勒令他退學,一輛馬車把他送來了這墳塋般的莊園。從此他的人生便葬在了這里。葬在怪物的爪牙之下。多年之后再回憶過往,他幡然頓悟,父親對他的寬容或許不是出自寵愛,而是愧疚。他是他最無能的兒子,即便得到了錢和土地也經營不出什么,一切都在流逝的時光中被悄然定論,不出眾的腦子,不出眾的體能,不出眾的性格,大概最適合他的就是成為投給怪物的餌食。手指抓撓著門板,赫肯不甘心地掙扎,身后的菲利克斯摟住他的腰,不緊不慢舔著他的脖子,用帶著輕微鼻音的低啞聲音警告他別亂動。他閉上眼睛,呼吸越來越急促,即便已經十多年了,痛與屈辱也不是說麻木就能麻木的。該死的吸血鬼,該死的莊園,還有他該死的兄長和父親。他們都該死。他在心中瘋狂咆哮,身體卻在菲利克斯的威壓之下不住顫抖。精明如菲利克斯必然也察覺到赫肯的畏懼與憤恨,可他向來視若無睹,他與穆勒家族之間的契約不過是各取所需,赫肯是穆勒家族給他的酬勞,跟多年前鐵匠塞進他手里的那幾塊銅板一樣。而今沒了可以交付的人,倒是可以大大方方地盡情享受了。對現在的菲利克斯而言,人類就是這么個東西,是活著的肢體與血,就跟人類看牲畜禽鳥一樣。饜足的吸血鬼舔干凈了人類脖子上的血,終于滿足地放開了他。人類哆嗦著從他的桎梏中逃開,故作鎮定地換了衣服遮住頸后的咬痕,二話不說又開門沖了出去。菲利克斯都來不及告訴他西瑞爾回來了。跟在赫肯身后,菲利克斯也走出房間,穿過走廊轉身邁上旋梯。他在人類的庇佑下度過了童年,甚至一度以為自己也是人類。他接受人類的照顧,照顧人類的孩子,按照人類的生存方式生存,直到披著不老的皮囊活了兩百年才終于認清自己與人類全然不同的事實。可他這一生的起點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