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穎交給族王,趙讓站起身來向周校尉走去。周校尉倒退著從船艙到了船頭,等到趙讓也出來,他以掌撫著下頜的絡腮胡,咧嘴向趙讓笑道:“趙將軍,在下到現在為止,仍不明白你這左欺右瞞的做派,是出于什么目的。只是如此行徑,未免有失男子漢的堂堂正正吧。”趙讓笑道:“足下陣營,我又何曾參透?你當初既能從魏一笑頭領手中脫身,想必是頗有些能耐?!?/br>稍作一頓后,趙讓又嘆道:“就因此事,我本懷疑魏一笑也是兩面三刀的貨色,與你等同流合污,直到你在林間有意躲避于他,我才算肯定,那人即便另有企圖,跟你們也絕非同道中人?!?/br>周校尉稱許地回道:“魏頭領待我不薄,他當日確實也放了我一馬,你竟能從我身上馬上懷疑到頭領身上,也實在厲害。不過,趙讓,你這次還真冤枉人了?!?/br>他見趙讓目光一閃,似有不信之狀,便又哂笑道,“你也不想想,那魏頭領正是靠投奔李三郎才有今日的大權在握,他出身貧寒,又是武夫,也差不多頂天了,再往上就是封疆大吏,那可能性可是低了去。他放著好好的官位不費心保著,干嘛另找活路奔哪?”趙讓略略點頭,也笑道:“如此說來,足下就是富貴險中求了?當日挾持我妻妹,通過你送信予我,要我至長慶觀的主謀,究竟是不是謝尚書呢?”“將軍智識過人,何必一定要問個究竟呢?”周校尉再一次咧開了嘴,撫須而笑,“現今皇帝自以為雄才大略,求才若渴,他大概是不清楚,天下間要成大事,必得賢才相助,且多多益善,而要壞事,只需小人則可,還不消多,一位貼身親近的便足矣!”趙讓聞言,默然片刻,肅然向周校尉道:“足下能說出這番話,必不是尋常不學無術的莽夫,你……”周校尉大笑三聲,臉色驟變,全身繃緊,緊盯著趙讓道:“將軍無需費心猜測鄙人來歷,你要想殺人滅口,重投入李三郎的懷抱,可要問你舍不舍得你自個的親兒子。”他手一指船艙內,皮笑rou不笑接道,“你可千萬別以為如今老丈人一家和妻子都救出來,就可以為所欲為。告訴你,你那王妃帶去當誘餌的真是你兒子?嘿嘿,我們主人早想到那位癡情的小子心軟,對你的子嗣下不了手,真貨落在他手上反而會讓你搖擺不定,特意準備了個假的!南越王,誰讓你王妃那么配合呢?你要不信,就問問本人去,嘿——”原本以為能將趙讓一軍,不想話音落后,周校尉倏然覺得不對,趙讓的神情漠然,狀似無動于衷,而一股凜然的氣勢卻從這紋絲不動的五官中彌漫出來,直讓他腋下冒汗、背生涼意。他張了張嘴,試圖再吐出些惡毒譏諷的話語來,不想趙讓淡淡一笑,先行開口:“周校尉,成大事者孰有兒女心腸?本王但得歸位,何愁無子嗣延綿?令主所用的手段,天下有共識者何其之多,可有半分用處?本王自立之時,家人已被屠戮殆盡,又何愁一個兒子?而這筆血債,大概并不是記在今上名下了?!?/br>趙讓說完,不等對方有所反應,轉身欲入艙內,忽又回頭向周校尉笑道,“本王行到這一步,后顧無憂,真要殺你,你比那子玉如何?”第108章第九十八章、第九十八章、當趙讓重新用上“本王”的自稱時,葉穎在艙內聽得真切,她偎依著老族王的身軀猛然一震,掙扎著要站起身來到外邊去,族王及時拉住了她,沖著女兒輕輕搖頭。與葉穎形于色的興奮不同,五溪族王的眼中滿溢著是哀傷,他按住葉穎,直到趙讓進了艙來,才向他略做頷首,走向艙中尾處,帶其他族人一道閑聊。趙讓感于族王好意,默默垂首,往內靠了一靠,低聲向葉穎問道:“王女可還好?”葉穎盯著他,倏爾“噗嗤”一聲笑,手指趙讓,又回指自己,半認真半揶揄地回答:“小將軍,這便是你們漢人所說的‘落湯雞’了,是不是?”兩人相視著,都不自禁流露出笑意,艙內雖暗,但咫尺之遙,彼此還能看個真切,原來皆在遙想,仿佛回到最初,同林比翼,縱橫山間的光陰。笑意隱去,葉穎靠緊趙讓,兩手齊齊捧住趙讓的右手,將其掌心貼于臉頰,定定地凝著趙讓:“能不能一道回去?即便你不再是王,你也始終是我的小將軍,這樣不好嗎?”趙讓沉默片刻,輕聲道:“賢兒和玄兒若能尋到,方能稱得上‘一道’。”他此言一出,葉穎不覺松了手,臉色慘變,然更挺腰昂頭,抿唇向趙讓道:“你到底還是怪我!”“穎兒,”趙讓輕嘆,眼底沉著傷,嘴角卻是浮出一絲微笑,“自你我相識至今,我可曾為什么事怪過你?”他的神色言語,讓葉穎頓時為之恍惚,低眸抬眼間,已是淚光瑩然,她到底是情難自禁,伸臂環住趙讓的腰,不顧衣襟的透濕,將臉埋入他的胸前,無聲啜泣。回首過往,葉穎此時已是心間明朗,兩人的掌上明珠無辜夭亡后,她趁他昏迷不醒時,以他的名義號令部曲擁戴,據南越自封為王,趙讓是極不贊成的,他醒轉后得知此事,直斥他們“胡鬧”,而對她,卻從未有過半句重話,在她對金陵東楚恨入骨髓、咬牙切齒之際,他始終沉默不語。而她竟是將趙讓的這種態度視作與己同心,如今葉穎方曉得,原來是天大的誤會:趙讓的沉默,不過是體恤她喪女之痛,不忍出言苛責罷!明知他是極珍愛兩人的骨rou,她又偏在他面前做出棄一對小兒女于不顧的言行,也許自己早已在渾然不覺中,失了這男人的心——如此一想,葉穎只覺心如刀割,哽咽道:“你只是嘴上不說而已,心里還是怪的?!?/br>趙讓低低一聲長嘆,不由也動了情,攬過葉穎的雙肩,沉聲道:“不怪你,心里也沒有怪你。你當日愿不顧一切地嫁我,我就知道我這一生都絕不會怪你。只是……”又是一聲嘆息,她能感受到他胸口的劇烈起伏,心如巨石沉井,“我現唯一可做的,就是盡我所能保你父女與一眾五溪弟兄平安無傷地離開此地,返回南越。而我,只怕是回不去了?!?/br>趙讓已無心再掩飾話中的感傷之意,葉穎聞言心酸不已,她雖懵懂,可并不愚笨,到了今日,雖還未能窺視形勢全貌,但她已看出,當初極力慫恿五溪族人襲擊郡府,支持她攜子上金陵,以及安排她與趙讓相見,至令她心甘情愿自投羅網等等一連串事件的人,并非心存善意之輩,更似將她與族人作了誘使趙讓種種不得已之舉的餌食。她抬起臉來,低頭揩干淚水,重看著趙讓,悶聲道:“那天在塔里,我交給你看的牛皮紙,并不是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