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讓奴才給您帶個(gè)話。皇上說：他是一個(gè)守信用的人。念在與您的承諾上，自登基以來他的后宮都沒有添過人。您死了，與您那個(gè)不再娶女人的約定也就此終止。”太監(jiān)低下了頭陰聲說道，“其實(shí)皇上已經(jīng)說了，您死之后，著奴才們安排立即舉辦第一屆選秀。”

“他！他竟然斷情絕義至此！”慕容止鶴跌后幾步，失魂落魄，轉(zhuǎn)過身去望向塔下的石地，那片石地像極了她的墳冢。無數(shù)漫天紛飛的雨點(diǎn)，顯得那樣地凄清，那樣地落寞。

她的雙眼流出兩行淚水，望向天空。哪怕是死，她也不會選擇那三種后宮閨閣女子的死法。她永遠(yuǎn)是一只鷹，是大漠草原上的關(guān)西公主，是新疆的天空回旋翱翔的巨鷹。

“皇上，來生再見，你一定要愛上我！”

倏地，她猛地沖了出去，雙腳一提，越過塔頂?shù)臋跅U直接跳了下去。

霎那永恒。那一瞬間，白羽女郎的身影凝結(jié)在了法華塔下，成為了一只永恒的巨鷹。

一灘血水暈開在石地上，形成了一片奇異的風(fēng)景。法華塔依舊屹立在石地之上，處于朦朦朧朧的煙雨與霧氣之中。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臺煙雨中。

慕容止鶴死后，呂郢墨召對了呂依卻前來談話。

“太子殿下到——”

“兒臣參見父皇。”呂依卻下跪行禮。

“卻兒，朕處死了你母后，你恨朕嗎？”呂郢墨端坐在椅子上，低首望著下方跪在地上的呂依卻說道。

“父皇做事自有父皇的道理，父皇的圣裁必然是對的，兒臣不會恨父皇。”呂依卻恭敬地叩了一個(gè)響首，靜靜地開口答道。

十四歲的少年長得標(biāo)致又精靈，宮里的人無不很喜歡這一位小主子。頭戴金屬皇冠，身穿正紅色太子袍服的他，小小的身軀，袍擺拖在地上沒有半分皺痕，顯得特別尊貴又端重。

呂郢墨沒有再繼續(xù)這個(gè)話題。他轉(zhuǎn)而問道：“五年前那件事，你知道嗎？”

“兒臣知道。”少年在地上叩了第二個(gè)響首。

呂依卻的答話卻令呂郢墨很驚訝，他以為無論真正答案是什么，呂依卻都會回答說“不知道”的。

“那你說說——所有你知情的部分。”

“那時(shí)候，母親寫信向何布揭發(fā)姚叔叔的事，兒臣阻止過她，但她不聽。她吩咐兒臣親自去昌松一趟，說是父皇您叫我去的，讓我將姚叔叔騙回來，但兒臣沒有去。”說完，少年在地上叩了第三個(gè)響首。

“……原來如此。”呂依卻說出口的話實(shí)在出乎了呂郢墨的意料。這個(gè)孩子，那時(shí)候才只有九歲啊。

呂郢墨一捻短須，道：“既然你沒有參與此事，那朕就免了追究你的罪。”

“謝父皇。”呂依卻的臉上不見緊張之色，他徐徐答道。

“卻兒，你是太子，以后凡事都要以身作則，身為表率。你明白嗎？”呂郢墨的嗓音字字鏗鏘有力，擲地有聲，一字一字帶有力量地落在了金殿的地板之上。

“明白了。”跪在地上的呂依卻回話得極其自然。“日后不管何年何世，姚叔叔都會流芳千古，卻兒絕不會有辱他的名聲的。”

“很好。”金椅上的呂郢墨正色說道。“卻兒，朕在這里跟你說，朕以后不會再生別的兒子，朕不想有人來分你的東西。”

“下去吧。”

“謝父皇恩典。”呂依卻恭謹(jǐn)?shù)匦卸Y站好，才轉(zhuǎn)身離開。

“兒臣告退。”

在呂依卻轉(zhuǎn)過身背對呂郢墨的一剎那，他很清楚明了自己的內(nèi)心想的是什么。

他剛才說不恨他父親，是真的。他好像從小到大就沒有什么愛和恨的情緒，所有這些外部的事物他都看得很淡。無論發(fā)生了什么事，母親死了也好，天塌下來也好，他都不會有多傷心。

他剛才主動供出的事，也是真的。當(dāng)天他母親決定下手陰姚暄夏，他決定了站在他父親這一邊，因?yàn)樗缇土系搅藭薪袢铡Ｋ€清楚地記得很多年前在父親房間門外見過的那一幕，他知道姚暄夏和母親在父親心中的地位孰輕孰重，他亦知道如果父親被祖父殺死他不會有好日子過。所以，他才拒絕了母親的要求。

他覺得，他是本來就沒有對人產(chǎn)生感情愛憎的能力。

第84章妾與女

之后，先后呂郢墨下達(dá)了三道命令。

一，呂依澄改名為元奇，入繼為元松之子，入元宅，襲元松敬郡王銜；姚興航改名為陳啟，入繼為陳拓飛之子，入陳宅，襲陳拓飛瑞郡王銜。

二，冊封慧貴妃李天薇為皇后。

三，寧國公主呂纓令，改姓姚氏，出繼為姚暄夏之女，出姚宅。

那天李天薇沖門而進(jìn)，滾大了眼睛里面全是紅血絲，激動地大哭不止。這個(gè)女人平生文靜了這么多年，呂郢墨第一次看到她如此激動的樣子，簡直是哭得不似人形。

“呂郢墨！你把我的女兒還給我！”她沖上去蠻力抓起呂郢墨的衣領(lǐng)，眼眶紅了一圈又一圈，她大聲咆哮，“你怎么可以把纓兒過繼出去？你怎么可以把我的纓兒過繼出去？你說！”

呂郢墨抓起她的手，將她向前推了推，冷眼而道：“朕為了補(bǔ)償你，都已經(jīng)把你立為皇后了，你還不滿意嗎？失掉一個(gè)女兒，換來一個(gè)后位，不是很值得嗎？這可是千古以來多少女子盼都盼不到的好事？”

“我不要什么后位！”李天薇的淚水瘋狂地飆出來，她雙手狠狠地用力推了呂郢墨一把，“后位我給你！女兒我要走！”

呂郢墨冷漠地抬眼望向了她，“纓兒是女孩子，女孩子遲早是要嫁人的，難不成你還留著她陪在你身邊一輩子不成？”

“這妞兒她才十四歲啊！”李天薇用著呂郢墨平生從沒見過的聲音大聲尖叫，“十四歲，過個(gè)十年再嫁又何妨？而且，哪怕纓兒十年以后嫁了人，只要還在京里，她就能常常回娘家看我！她在族譜上世世代代永永遠(yuǎn)遠(yuǎn)都會是我的女兒！”

呂郢墨冷冷地說：“現(xiàn)在只不過是過繼給人搬去長安而已，又不是遠(yuǎn)嫁邊疆。你信不信，若非現(xiàn)在如此，如果有朝一日，大涼需要一位和番公主嫁給外夷，朕會毫不猶豫地嫁纓兒過去哦？”

“信！我當(dāng)然信！你有什么干不出來？”李天薇哭著大叫，“我李天薇就這么一個(gè)女兒，你卻連我唯一的孩子都要奪走！”她失控地沖上去伸手抓呂郢墨，被兩旁的侍衛(wèi)迅速捉住了雙臂制服了下來。

“朕看皇后娘娘情緒太激動了，你們扶她回宮休息吧。”呂郢墨一挑眉，只拋下這一句輕飄飄的話。

“喳。”侍衛(wèi)領(lǐng)旨，將李天薇蠻橫地押送回了宮。“把我的女兒還給我！把我的女兒還給我！”一邊押下去時(shí)，一邊李天薇這樣的崩潰的叫聲不絕于耳。

兩個(gè)月后，一切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