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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應下來,去給阮君烈上一注香,j□j香爐里。他揀起毛筆,沾滿墨,在簽名薄留下“一世晨昏難忘君”的字跡,隱去姓名。檀香氤氳浮動。葉鴻生敬拜一番,默哀片刻,跟著煒生往白色的帷幕后面走。葉鴻生的到訪是一個秘密,煒生把他送到隔壁一個小屋,緊緊掩上門。外面響起人聲,吊唁的人逐漸趕到,聚集到靈堂。家屬答謝客人。葉鴻生坐在僻靜背人處,把一件東西從懷里取出來。這是一塊破裂的白玉,用金子重新鑲嵌在一起,上面有古樸的鳥紋,末段帶一點點沁紅。葉鴻生含淚看了一眼,緊緊握在手中。寶物歷久彌新,在葉鴻生的養護下變得水潤,但是它的主人已經化為灰燼。葉鴻生握緊玉玦。想起昨天,彤生說到阮君烈病痛纏身,常愛一個人呆著。葉鴻生心頭一陣撕痛。阮君烈豪情壯志,必然不服老,不會隨隨便便倒下,要在病痛中硬`挺。葉鴻生想著,阮君烈年輕時候就怕熱,秋天也要開著窗戶睡覺,誰去關窗戶他就罵誰。葉鴻生半夜醒來,常常給他把窗戶關上。含香活著的時候還好,會有人知冷知熱。他一個人的時候,誰來仔細地照顧他……葉鴻生悵然淚下。不知道阮君烈在病痛中會想些什么?夢見什么?葉鴻生曾無數次在夢中思念他,可惜無法抵達夢的彼岸,進入另一個人的夢里。治喪委員會的主祭官員趕到,開始宣讀祭文,祭奠英靈。主祭的聲音蒼老。葉鴻生仔細聽,聽出來是周培的聲音,周培也老了。念完祭文,公祭開始,一波`波人趕到靈前行禮。這是一段冗長的交際。煒生偷偷打開`房間的門,把一個孩子塞進來,讓他休息。葉鴻生抬眼一看,是瑞麟。葉鴻生用手邊的紙折一只小船,給他玩。瑞麟起床早,玩一會又困了。葉鴻生把他抱起來,讓他睡覺,自己聽著外面的聲響,內心時有波瀾。官員們先后到靈前致哀,慰問家屬,再互相寒暄,嘈嘈切切好一陣子。哀樂奏響,到了啟靈的時刻。人群分開,送葬的車隊停在門口。彤生上前,將父親的骨灰盒捧起來,身后跟著一隊戴鋼盔的士兵,前面有旗手撐起黨旗與軍旗。彤生走出門,上了吉普車。送殯的人跟在后面,往自己的官車上去,跟在后面。等他們都走掉,煒生輕輕敲門。葉鴻生把門打開,把瑞麟交給幼香。葉鴻生說:“我能去看看嗎?”煒生說:“你跟我到山上去吧。那里可以看見海,離得也不遠?!?/br>煒生帶葉鴻生偷偷出后門,與車隊分開,往海邊飛馳。葉鴻生在后座,看風景不斷后退,高樓減少,視野開闊起來。他們到達一個臨海的小山坡上,上面長著不少松樹,含香的墳墓在那里。煒生把帶出的一束鮮花插在母親的墓前。葉鴻生看著墓地,憂心地說:“離海這么近?萬一臺風來了……”煒生點點頭,嘆息道:“是啊!我媽要回北平,我爸沒有帶她去,她難過好久。后來她去世,我們就把她葬在這里。這里環境清新,視野好?!?/br>葉鴻生嘆一口氣。煒生坐下來,點一根香煙,指著遠處說:“他們在那邊。”葉鴻生遠眺,看見一排黑色的官車停在遠處的海角,彤生下車,準備執行海葬儀式。有一艘小輪船停在那里,等待著他。葉鴻生舉目四望,茫茫一片海。海浪拍擊礁石,濺起白浪。在輪船上,彤生將骨灰灑向大海。葉鴻生在心中默默吟詠:浪花淘盡英雄……煒生與葉鴻生在山崖上觀摩海葬儀式。儀式結束后,送殯的車隊往回走,四散開去,逐漸消失。葉鴻生坐在石頭上,看著大海,煒生坐在旁邊,兩人沉浸在悲傷中。過了一會,彤生的吉普車爬上山來,停在旁邊。彤生跳下車來,向葉鴻生走來。葉鴻生的心撲通撲通直跳,立刻站起來。彤生走過來,對葉鴻生敬了一禮,說:“伯父,我父親希望你寫挽詞?!?/br>葉鴻生尚未給阮君烈送挽聯,急忙點頭。彤生從車上取出筆墨和白紙,給他研磨。葉鴻生提起筆,千言萬語凝聚在心里,讓他哽咽。葉鴻生揮毫寫下:“山河破碎,仁拯同胞,將軍馬上橫戈,孰人敢輕?奈何酒終筵散,彼此彎弓飲羽,各有生平。霸才無命,悵出金門,從茲獨立西風,彷徨羈縻。難忘往日恩義,兄弟情逾手足,盼魂歸兮?!?/br>彤生和煒生幫忙按住紙。墨跡稍干,彤生收起挽詞,登上車。葉鴻生望著彤生的背影,心中焦灼。阮君烈的遺愿只限于自己寫點什么,告慰他的在天之靈?葉鴻生想到,阮君烈書房中的痕跡都是隱晦的,他沒有以自身的口吻流露只言片語,也許在他的生活空間里,關于自己的一切都不再有宣之于口的可能性。又或者是阮君烈不想做出更多的表示……葉鴻生想想就傷心,又覺得不會僅僅如此。按照阮君烈的個性,不至于費盡周折把自己弄到對岸,只為出殯、寫挽詞,他不像有這等閑散的心情。葉鴻生正胡思亂想,吉普車忽然發動,絕塵而去。葉鴻生失望得要死,被一大片陰云籠罩,幸虧他看到一個人影。彤生沒有跟著車子走,他還站在原地,抱著一個盒子。在葉鴻生充滿期盼的目光中,彤生遲緩地走過來,面色凝重。他吞咽一下,說:“我父親……他……”葉鴻生的心提到嗓子眼,一眨不眨地盯著他。彤生說:“還有件事情,要拜托伯父?!?/br>彤生說著,把手中的黑漆盒子打開。葉鴻生看到,里面是一個雙層黑絲錦囊,滿滿地裝著一些事物。葉鴻生猜到里面可能是什么,被一陣洶涌而來的喜悅感淹沒,熱淚汩汩地涌上來。煒生在旁邊看著,驚悚地叫起來:“你干什么?爸爸在里面??!”彤生沉下臉,叱道:“你少插嘴!我還沒說完!”煒生不快地抿著嘴唇,聽他大哥說話。彤生把盒子蓋上,對葉鴻生解釋一番。阮君烈臨終前,立下遺囑,請葉鴻生來吊唁、寫挽詞,再將他的骨灰帶回家鄉,全權負責喪葬??紤]到不舉行葬禮不合禮儀,阮君烈選擇了海葬儀式。彤生聽過之后,很難接受父親的安排。彤生是軍官,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去大陸,清明節都沒法掃墓。為什么偏偏要葉鴻生來移靈,不讓其他親人來?葉鴻生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這怎么行?彤生是個孝子,他不敢不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