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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豐年人人歡樂。似這般民安泰樂滔滔,在華胥世見了些人壽年豐,也不似清時妙......”(1) 這會兒上頭的人在唱, 一露面, 醉花蔭剛開了嗓子,就引得人都喝彩。 “這是弘樂班里的頭角, 身段好,嗓子更妙, 鑼鼓管弦太熱鬧,倒顯不出來了。若是讓他不裝扮,唱一首清曲,那才是余音繞梁,三日不絕哪!” 楊大老爺興起——這才是懂行的,索性跟著他從中州韻聊到水磨調,打都打不住。 這樣的好的戲,偏有兩個人什么都不瞧,一個直勾勾地看著中間的隔簾,殊不知自己也被人緊緊盯著。 要是夏天,紗簾一放遮得住面容,卻遮不住隱隱綽綽的顏色身影,這氈簾子半是為分隔,半是為了防風保暖,衛修快看穿個洞來也不知另一邊有些什么人,只能聽到有女眷細細碎碎的說笑聲。 衛修垂下眼,半趴在桌子上,不知不覺又灌了一杯酒,酒意更添一層,意識朦朧,全身發飄,這種如同踩在云霧上的感覺讓他不由自主又把手伸向了酒壺。 “大爺,可不敢再喝了,大奶奶來之前再三交代,不讓吃醉了,您這樣子回去,我們可怎么交代呀!”旁邊的小廝快要急哭了。 衛修醉眼看了一下小廝,并沒說什么,隨從剛松口氣,就見衛修恍若未聞似的,抱著壺身對著杯口笨拙地倒進去。 “大爺,大爺,這還是在英國公府,國公爺的宴席上,您回家再喝也使得......”小廝顧不得禮儀,忙上去搶酒杯,動作還不敢太大,怕主人家看見自己主子失儀,心里著實是苦。 好在周圍人注意力全在臺上一出戲上,并沒人注意他們這個邊角處。 正在此時,氈簾那邊傳來一陣挪動桌椅的聲音,并眾人喧鬧說笑聲,而后漸漸遠了,倒是下樓的樓梯處熱鬧起來,腳步聲,聊天笑聲,伴著木樓咯吱咯吱響,顯是一群人都下了樓了。 忽有一個人叫:“阿窈,你怎么落到后頭了......” 衛修一下子直起身來,再聽時,又是一樣的嘈雜喧嘩,再也辨不清一個清晰的音色。 衛修凝神聽了半日,一直到隔壁都靜寂下來,那群聽戲的人不知哪兒去了,才頹然把頭埋在臂彎,一只手四處摸索,小廝早就把杯子拿得老遠,衛修拿不著,也放棄了,伏在桌案上,酒意上涌,竟好似送來美夢。 夢里有個面黑的瘦弱書生,對他拱手而笑:“天長地遠,再會有期,愿衛兄不做藩籬之燕,復高空,常懷鴻鵠之志。” 再一晃,又是個環佩叮當的美人,月下流光皎潔,映襯出十分麗色。 衛修一喜,伸手便要去拉,嘟嘟囔囔:“阿窈...阿窈....” 椅子腿在桌子上摩擦出難聽的聲音,打破了衛修夢中的沉寂,迷蒙中好像有熟悉的聲音焦急地道:“大爺,快張嘴,喝些醒酒湯!” 衛修聽不明白他再說什么,只看見夢中的美人好似受了驚一般,蹙起柳眉,讓他不由心疼,口齒不清斥責:“閉....閉嘴....” 突然,他臉上一疼,雖不是很厲害,卻也足夠讓他生氣了,衛修正要開口訓斥,剛一張開,就被咕嚕嚕嚕倒進去一碗醒酒湯。 一種說不出來的味道刺激地衛修一激靈,有了短暫的清醒,定睛一看,是一張笑得扭曲的臉針對著他,話里能聽到咬牙切齒的意味。 “衛兄...好點沒有呀?” 衛修茫然看他。 楊岑便笑對小廝說道:“你家大爺只怕醉的厲害,在這里坐著也招眼,不如我帶他去一個凈室歇一會兒,睡一覺,怎么樣?” 小廝感激涕零,忙會同楊岑把衛修半抱半扶去了西廂,丫頭沏了一壺釅釅的茶來,吃了幾丸醒酒藥,忙活了好一陣,楊岑看著衛修眼神清明了,才關切問道:“衛兄現在可明白了?” 衛修看著他,眼神復雜,拱手道:“多謝楊世子,一時無狀,多吃了幾杯酒,驚擾府上了。” 楊岑點點頭,笑得燦爛:“這點事,談什么驚擾不驚擾的。小紅,你帶著這個哥兒去備些養胃的粥湯,這里我先陪一會兒。” 衛修還沒反應過來,周圍人已經讓楊岑打發干凈了。 再回頭,楊岑已經全然不見了剛才的笑容,他的臉色冷淡還有些恨意,緩緩說:“衛兄若想謝我,不別再提起阿窈,若要別人聽到,衛兄是風流多情,阿窈卻是滿身的臟水,洗都洗不干凈!” 楊岑本想與衛修好好說話,但當他聽到衛修當著一廳堂的人就這么堂而皇之喊來喊去,就再也壓制不住憤怒。 衛修悚然而驚:“你知道我與阿窈的事......阿窈連這事都告訴你了?” “不是你與阿窈的事....只有你的事......”楊岑緊盯著他,從身后拿來一個匣子,冷冷說道:“阿窈所有事我盡知,不勞你費心,她謝你千里護送之恩,愧不得已隱瞞之情,這些謝禮,你若不嫌棄,就收下。” “這是她備下的?”衛修撫著里面的珍本,語音顫抖:“她還都記得.....” 楊岑看了就堵心——這話是阿窈說的,匣子是阿窈備下的,然而原本卻是不想送出去的。 他還記得阿窈從老太妃宴席上回來時為難的樣子,抱著匣子對著楊岑碎碎念。 “原是回了京就想托阿舅送給他賠禮的,謝他千里護送之恩,愧不得已隱瞞之情....誰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了....人情好還,情債難償,要是再送他什么東西,倒更難讓他回頭了......” 這匣子便跟著阿窈從趙府到江家小院,又埋在柜子里到了楊府,阿窈每每看到,都是神色復雜,卻也從不提起。 楊岑看著它礙眼,索性把匣子替她送了,全了這段恩情,從此再也不要看見。 衛修忽然抬頭,滿懷希冀:“她為何不出來見我一面?” 楊岑捏緊拳頭,努力克制住要上前揍他一頓的沖動:“她曾說人情好還,情債難償,見了又有什么?她既然是我的妻子,我自然會護她。” 衛修冷笑:“若你能護她,何至于被你家強逼著沖喜?聽著這消息的時候,我恨不能沖過去帶她出來.......” “你不會!”楊岑斷然說道:“早在阿窈被迫出趙府的時候,因為什么,你心知肚明!她一生被名聲所累,好不容易安穩些,卻讓你們府中兩個人攪得天翻地覆!其中一個,如今還安安穩穩在衛府上,享著少奶奶尊榮呢!” “我......”衛修竭力替自己辯解:“我做不得主,再說,孫氏她也是讓她母親給......” “那是,孫姑娘只是推波助瀾,雖說風浪大點,至少不是始作俑者,更何況一門心思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