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蕾絲花邊，碎鉆，蝴蝶結(jié)，明亮的顏色。

兩個小孩坐在箱子的兩側(cè)面面相覷，不知道是該關(guān)上，還是像之前開的那七八個箱子一樣翻個徹底。

“陸嘉禾穿過這些衣服嗎？”小陸見森拎起一條款式相對簡單的白色連衣裙，上面的碎鉆折射著照進來的夕陽，打下一片彩虹。

“穿過的吧，她是女孩子。”

小向海有些漫不經(jīng)心地應(yīng)著，他沒有對這箱衣服有很大感覺，只是死死盯著陸見森手里的那件，手摳著箱子的搭扣。

咔噠，咔噠。

大概是機械性的聲音擾亂了他的思緒，小陸見森著魔似的把衣服往自己身上比劃著，還轉(zhuǎn)了兩圈：“你看，裙擺會飄起來。”

小向海沒有回答他，只是保持著看著他的姿勢，對方的呼吸開始變重，手摳搭扣的頻率也開始變高，小陸見森突然把裙子往他頭上一扔，小向海要去挪開時，又喝了一聲：“不準動！”

閣樓上一剎那變得很安靜，一個少年站在陽光里，扒下衣服，露出纖細的身體，另一個跪坐著，就著腦袋中頂著裙子的姿勢，雙手放在身側(cè)，一動不動。

“眼睛閉上，不準睜開！”

小向海依言閉著眼，頭上的重量被卸下，拉鏈的聲音在黑暗中變得格外清晰，卻又遲遲聽不見下一句命令，他瞇著眼看過去，陸見森穿著那條白色的連衣裙，手凹處一個別扭的姿勢，拉鏈卡在了半路上不去。

他輕手輕腳地站起身來，接過拉鏈，近乎于虔誠地拉了上去，在小陸見森開口抱怨前吻住他的脊椎頂端，伸出舌頭，輕輕打轉(zhuǎn)著。

“團團好美。”

他能感覺懷里人在顫抖，不知道因為什么原因，或許是半強迫地被穿上了女孩的裙子，或許是嘗試新事物的新鮮感，但小陸見森沒說話，他光著腳站著，背朝著他，他能看見裙擺抖動的幅度。

“轉(zhuǎn)過來，團團。”

這一轉(zhuǎn)花了很久，小陸見森幾乎是挪著扭過身來，他的雙眼紅到了耳朵根，下嘴唇被咬得泛白。

他牽過他抓著裙擺不放的手，細細搓揉著，細密的吻落在對方唇邊，逼他松開牙關(guān)，再深入到內(nèi)里，溫柔地撫慰著他。

他帶著小陸見森的手，捧上他的臉，搓揉著他下巴上的那顆小痣。

“哥，”這聲稱呼幾乎是含著哭腔，黏黏糊糊地開口，密密麻麻地爬進耳朵里，“好奇怪。”

“為什么？”

“我不知道，我，我，”小陸見森語無倫次地說著話，歪著頭把臉靠進小向海手里，“你喜歡我這樣嗎？”

“團團不喜歡，我就不喜歡。”

“不，不是這樣的。”

小陸見森閉上了眼。

——他不敢說。

他不敢和對方吐露關(guān)于那處一絲一毫的秘密，只得全部壓在心底，拐彎抹角地試探著，一觸及關(guān)鍵的地方，就瘋也似的躲過自己的殼里。

“哥，你會討厭這樣的我嗎？”

小向海低著的頭驟然抬起，他把他猛地推到了地上，手插進他的頭發(fā)里，墊在他腦袋下，整個人壓在他身上，遮天蔽日。

“團團，我永遠，永遠，永遠喜歡你。”

小向海的雙手在他腰后纏握著，把他緊緊貼向自己，小陸見森緊張得全身都在抖，如火山噴發(fā)般脫下力去。

在他的記憶里，眼前的景象都變得模糊，向海抬起了手，手上有個被地上的釘子割破的傷口。

他記得血滴在那條潔白的裙子上，留下一點點梅花般的印記。

那是他們的罪證，他們脫離正軌的刺眼痕跡。

陸見森看著鏡子里的自己，裙子上的紅色一片片洇開來，裙擺都滴著血。

“團團。”

向海推開了門，臉色有些不好，見他站在那兒，才松了一口氣：“我叫了你好幾遍，你不應(yīng)我，我還以為你出什么事了。”

陸見森撩了撩頭發(fā)，笑了笑：“沒什么，房間里太亂了，順便收拾了一下。”

“好，我在外面等你。”

向海關(guān)上了門，陸見森又看回到了鏡子上，鏡子里的他還穿著早上穿的那套衣服，格子襯衫牛仔褲，普普通通的男性搭配，中規(guī)中矩。

可布料之下，卻是一副真真實實的怪物模樣。

惡心。

陸見森把衣服狠狠地塞進臟衣簍里，又撿出來，扔進了垃圾桶里去。

等他再從房間里走出去時，向海就在他門旁站著，但同時站著的，還有韓謙。

“原來是同系的學(xué)長啊，真是有緣，我叫韓謙，謙虛的謙，有空我們?nèi)齻€人約著一起吃飯啊，陸見森做飯最好吃了。”

那高昂的語調(diào)聽得陸見森耳朵都發(fā)疼，他甚至沒正眼看韓謙一眼，徑直進了廚房，拿了一把前幾天買的蔥，開始沖洗。

“哇，你在跟Jacobs的項目啊，太厲害了吧，人工智能哎，我也對這個很感興趣，能幫我問問他實驗室還招人嗎？”

“教授最近沒有這種打算。”

“哦，也是也是，我才大二，專業(yè)課都還沒上幾節(jié)，”韓謙的聲音像是故意要讓他聽見似的，高了向海好幾個度，“對了學(xué)長，方便加一下微信嗎？同專業(yè)的，平時可以聊聊學(xué)習(xí)什么的，你可是我努力的榜樣！”

“啪！”

菜刀被狠狠地砸在案板上，韓謙嚇得剛掏出來的手機都掉了，滑在陸見森腳邊，可他就保持著站姿，動也不敢動：“陸……陸見森，你做什么呢？”

“沒什么，下手重了。”陸見森緩緩地轉(zhuǎn)過身來，臉上的表情是他慣常對著外人的樣子，蹲**去，幫韓謙撿起了手機，“聊完了么，聊完了，我要和向海學(xué)長吃飯了。”

那四個字被重重地咬了出來，韓謙不死心地看了眼向海，暗自一咬牙，接過了手機，扭頭就走。

陸見森目送著他出了宿舍大門，才轉(zhuǎn)身去，刀被嵌進了案板里，拔都拔不出來。

他兩手握著刀柄，想，他又失控了。

他被很多人討厭是有原因的，因為他會先一步討厭別人。

他討厭別人和向海討論他聽不懂的問題，討厭別人和向海玩他學(xué)不會的籃球，討厭別人邀請向海去他不喜歡的派對，討厭所有靠近他的“正常人”。

他仗著他們竹馬的關(guān)系，仗著他身體的小秘密，頤指氣使地要向海只圍著他轉(zhuǎn)，和他綁定在一起。

他不敢回頭，案板上碎成一小截一小截的蔥都變成了向海的臉，混雜著鄙夷，厭惡，嫌棄，所有不堪的情緒。

“團團，”向海的手從他身后伸過來，他的手很大，骨節(jié)分明，讓人有種莫名的安心感覺，“不切了，休息一下。”

“哥，對不起。”

向海的手一頓，繼續(xù)把刀收了回去：“不是你的問題，我以為他真的是你比較要好的室友，不想讓你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