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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我去四周警戒。”綠頭鴨這一句,卻是在征詢陸升的意思,陸升自然允了,那綠頭鴨便抬起圓滾滾的身子,悄無聲息飛出了窗戶。紫印又在房中繞行一圈,手指徐徐劃過墻壁、櫥柜,念念有詞,墻壁上便泛起一層瀲滟珠光,將二人妥帖包圍在內。紫印這才轉過身,肅容道:“陸將軍,你手中那件物事,干系重大。”陸升見他仍有后話,便只應了一句:“此話怎講?”紫印卻是遲疑了少許,方才道:“陸將軍,此話原不該我來講……”他輕輕撫了撫下頜,走到房中放置杯盞的圓桌前,將茶具收到一旁,自袖中取出了一頁玄黑布帛,在桌上鋪展開來,繼而笑道:“我本非此中州生靈,無論你歌舞升平、狼煙四起,俱都插不得手,好在說幾句還是行的。”陸升走到桌邊,見那布帛上銀光點點,也不知是取什么珍奇寶物做成的,分布成星宿圖的模樣。紫印手指在布帛上輕點,又道:“原本歲星在東、主天下太平,熒惑守之,則外夷為變;鎮星居中、主神州永固,太陰犯之,則山河傾崩……”陸升嘆道:“我不懂星象,請閣下說人話。”紫印輕咳一聲,只得收回手道:“一言以蔽之,軒轅黃帝醒得倉促、神魂不穩,引得妖魔群起,欲將人皇分而食之。你多留著那件寶貝一日,黃帝便多處一日險境——若以天象而論,鎮星屬土,居黃帝之位,五星歸位天下安,然則如今五星異位、外有黃幡羅睺逼近,內有熒惑太歲犯中……”他見陸升漆黑劍眉又皺了起來,忙改口道:“簡言之,連天象也有預兆,可見前途兇險,中原人人自危、難逃一劫。陸升,覆巢之下無完卵,除非你與我一道走,否則注定死路一條。”陸升道:“一道走……?”紫印笑道:“三界之外有乾坤,此界若是妖魔肆虐,人族自然是留不得了。”陸升又問道:“你帶得走多少人?”紫印失笑,搖頭道:“你當此事容易不成?以我的本事,至多也就帶上澡雪與陸將軍罷了……至于謝先生,自然你去哪里,他也去哪里。”陸升千算萬算,卻無論如何想不到,如今紫印會來同他說這番話。紫印言下之意,便是你人之一族,敗局已定,何必掙扎,不如逃去別處安身立命。他知道這神人天生糊涂,當初與澡雪相約見面都能出岔子,如今也不見得聰明多少,否則只怕他要懷疑紫印說這番話,是為激他交出神州鼎。紫印望了眼那星圖,自漫天璀璨輝光中一一挑出了五顆,由原先分處五角的五芒星圖,挪移位置,轉為黃色鎮星居中,白、赤、青、綠四星散亂四角的四方形。頓時五星光芒閃動不停,由明轉暗,唯獨一顆象征熒惑的赤色星芒顯得愈發濃厚起來。熒惑犯房,主兵亂、天下大兇。他便嘆道:“星象不過是天意征兆罷了。人道治世數萬年,盛極而衰,如今讓與魔道治世,正合天理循環。卻不知謝先生到底哪里想不開,非要召請黃帝魂魄憑依,倒累得自家魂魄沒了容身之處……”陸升心中一緊,反手抓住了紫印衣襟,厲聲道:“你說什么?”紫印頓時怔愣了,竟任那青年抓著衣襟,茫然反問道:“我、我說了什么?我說往后我們一行四人結伴,游歷各界,倒也逍遙……澡雪喜歡熱鬧,卻因一個誤會,孤苦伶仃等了我一千五百年,倒委屈他了。往后四人結伴,不如先在冥靈洲游歷一番……”陸升見他扯得愈發不著調,只得打斷道:“你方才說什么謝瑢的魂魄無處容身?然則那……那軒轅黃帝同我講,rou俑出自人力之手,是以無論軀殼魂魄,都是黃帝而已。如今為何卻又有魂魄了?”紫印結結巴巴道:“我、我不曾騙你……當初在益州城,我與謝先生便試過了。只可惜侯彥太過年幼無力,當時又缺個能扶持、養護神魂的寶物,是以理論雖然可行,卻仍是失敗了。眼下你拿了那……那寶貝,隨我遠走異界,縱使是人皇也鞭長莫及。待黃帝滅亡,我再如法炮制,自然能全須全尾還你一個謝先生。”在紫□□中,此事自然是簡單可行——若澡雪與謝瑢易地而處,他斷然半分不會遲疑。莫說拿個與他毫無干系的中州換澡雪性命,便是拿他自己換也是千肯萬肯,沒有半絲勉強的。是以他見到陸升猶豫,一時間竟驚訝得張大了嘴,愕然道:“陸將軍……你莫非……不肯?”陸升松了手,低聲道:“容我……想一想。”紫印訕訕,他只是糊涂一時,終究還是明白過來,那青年生于斯長于斯,與他到底是不同的。如今要他拿故土鄉親與萬千百姓的性命換一個謝瑢……——然則以紫印來看,自然是值得的。百萬千萬的旁人,是生是死,是哀是樂,同陸升又有多少干系?救了無人謝他,不救亦無人怨他,是以委實不必自設藩籬,自尋煩惱。紫印將那星圖收了起來,又道:“陸將軍,孰輕孰重,你且好生權衡……若是早日決斷,說不定謝先生早些醒來,能設法救下幾個身邊親眷。”陸升輕聲道:“又能救幾人?”紫印見他走進死胡同里不肯通融,一時間嘆氣不止——他原以為此事不過是幾句話功夫,陸升便能歡天喜地帶著神州鼎同他遠走高飛。待他二人與澡雪一道抵達了冥靈,再喚醒謝先生,四人為友,結伴逍遙異界,看盡天下詭奇風光,好不快活。豈料這青年竟是個榆木疙瘩,目光囿于一界的存亡。豈不知三千世界,有生有死,尋常得很。若是個個都在意,這世間早沒了神仙——累也累死了。謝先生到底所托非人,若是當初將鼎交托給紫印,他便不必苦口婆心前來勸陸升了。謝瑢要帶陸升走,這青年自然反抗不得。紫印答不出來,只得轉而嘆道:“陸升,謝先生將他性命托付于你,你要辜負他不成?”陸升沉著臉道:“他若信得過我,為何半點不同我提起?”紫印道:“天機不可泄露……謝先生若提了,只怕叫黃帝一系知曉,走漏風聲,便會痛失良機。你同他日夜相處,自然能懂他。”陸升道:“我自然是懂的……他不過仗著我心軟罷了。”紫印嘆道:“只是陸將軍最終對誰心軟,恐怕謝先生卻料錯了。”陸升只覺倦意愈發深重,站立不住,扶著椅背緩緩坐了下來,又輕聲重復道:“容我……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