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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瑢卻笑了笑,側頭看看靠在自己肩頭睡得人事不省的青年,沉吟道:“自松風書院往返鹿苑,必定途經興善寺。十年之前一場水患,興善寺外正建了上百棚屋收容災民,這小子定是回程時將豆餅送予災民了。”水月又輕笑起來,“你倒對這小子知之甚深——正是如此。事后我曾問過抱陽,何以如此?你猜他如何回我?”謝瑢道:“無非是鹿吃飽了,災民尚在挨餓之類。”水月撫掌而笑,嘆道:“謝公子當真心思剔透,嘆為觀止。”謝瑢不為所動,只問道:“水月先生就因此將他逐出師門,送到衛蘇門下習武?”水月又將一杯酒一飲而盡,笑道:“正是。抱陽心思纖細敏銳,若是再念多了圣賢書,只怕思慮過深、易生心魔,反倒害了他。”謝瑢道:“原來水月先生一片苦心,全是為了抱陽著想。”水月微微一笑,一面站起身來,一面柔聲道:“我這學生愚笨得很,上不得臺面。幸而卻同謝公子有點緣分,以后就勞謝公子費心,照顧他一二。”謝瑢眉頭一皺,環抱陸升肩頭的手緊了緊,冷道:“你這學生大智若愚,是難得的良玉,若是落在你手里倒是糟蹋了。”水月反倒笑得愈發柔和,好似懸在城樓上一盞光芒和暖的明燈,邁下回廊,又回頭望了陸升一眼。謝瑢道:“水月先生不同抱陽道別?這一別可就是天人永隔了,好歹讓昔日的學生送送行。”水月道:“我如今乃是朝廷欽犯,他若見著了,便要背上玩忽職守、知情不報的罪名,我連累了一個,卻不能再連累第二個……如今既然見過,就當是送行了。謝公子,告辭。”謝瑢將陸升輕輕放在若霞送來的軟墊上,這才站起身來,端端正正,環臂抱拳,行了個弟子禮,肅容道:“謝瑢代陸升,恭送先生。”水月含笑對謝瑢拱拱手,這才轉過身去,袍袖一翻,走進庭院,消失在樹影掩映當中。陸升醒過來時,察覺四周柔軟,他正躺在謝瑢那張撥步床上,頭枕在謝瑢肩頭,手足猶如章魚般纏在謝瑢腰身腿上。床簾外隱隱投進些燭光,隱約照出謝瑢沉眠如天神的面容,二人長發潑墨般交纏在枕間,難分彼此,透著難言的曖昧溫柔。陸升慌亂不已,松開手坐起身來,就要翻身下床。只是他躺在里側,要離了床榻就要自謝瑢身上翻過去,才一動就被謝瑢攔腰摟住,壓回被褥之中。陸升心跳如擂鼓,慌張道:“阿、阿瑢!不要亂來!”謝瑢俯身在他頭頂上,卻輕輕笑出聲來,他赤著上身,肌理堅實隆起,長發披散,少了往日的端方風儀,卻隱隱透出幾分兇獸般的強力與威脅,就連笑容也好似猙獰猛獸咧嘴露出利齒,叫陸升愈發膽戰心驚,只睜大了雙眼瞪著他。謝瑢卻不曾得寸進尺,只將兩手放在陸升耳側,好整以暇、居高臨下俯瞰,笑道:“慌什么?我不過有話要同你說。”陸升顫聲道:“什、什么話?”謝瑢道:“有人托我轉告你:我走了,你往后萬事不可莽撞,多同謝瑢商議。”陸升茫然:“走了?誰走了?誰托你轉告?”謝瑢道:“水月先生。”陸升大驚失色,也不顧同謝瑢調|情,利落鉆出他兩臂之間,跌跌撞撞下了撥步床,借著留在桌上的燭臺映照尋找脫掉的外衫和鞋襪,一面焦急問道:“先生何時來的?何時走的?往何處去了?”謝瑢道:“一個時辰前就走了,不知去向。”陸升手一顫,腰帶落到地上,他轉過身瞪著謝瑢,厲聲道:“你為何不喚醒我!”謝瑢亦起身下床,一面走向陸升,一面柔聲道:“先生不能見你。”陸升兩眼發紅,只覺心頭混亂如麻,茫然道:“為、為何不能見我?”謝瑢道:“你身為衛戍京師的羽林軍,若見了朝廷欽犯,是當場捉拿,還是去報官?”陸升道:“我、我……”謝瑢道:“水月先生一片苦心,莫要辜負了。”陸升惶然無措,氣息也愈發微弱,喃喃道:“先生、先生為什么要我同你商議?阿瑢、阿瑢,先生他……可好?”謝瑢道:“氣色好得很,只是擔憂你,故將你托付于我。”陸升深吸口氣,這才鎮定了少許,怒道:“我大好的男兒,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何必托付給別人?先生他……杞人憂天!不、不成……先生來道別,定然要叫上沈倫,沈倫那廝……”他突然攥緊了拳頭,“阿瑢,我要出城!”謝瑢嘆道:“這個時辰,早過宵禁了。”陸升焦急踱步,突然咬牙道:“就說羽林衛查案,城門衛自會為我開門。”謝瑢冷嗤道:“鬧這么大動靜,究竟是去見沈倫,還是為朝廷通風報信?”陸升臉色慘白,只用一雙清澈如鹿的雙眼望著謝瑢,喃喃道:“天一亮,便見不到人了。”謝瑢道:“我倒有辦法,只是……”陸升精神一振,忙道:“但說無妨!”謝瑢沉下臉道:“人人喚你抱陽,我也喚你抱陽,本公子不高興。”第五十四章竹馬來(十四)陸升一愣,又怒道:“這時候說這做什么?”謝瑢道:“若不趁人之危,你如何肯應?”陸升見他如此理直氣壯,反倒無言以對,垂頭喪氣坐下來,低頭道:“我名陸抱陽,旁人喚我陸抱陽,這是理所應當的事。我還能讓每個人改口不成?”謝瑢道:“旁人不能改口,我卻能改口。”陸升猜不透謝瑢意圖,只挑起眉頭看他,見那人笑得高深莫測,便忍不住問道:“你……待要如何改口?”謝瑢道:“慕而入懷是為抱,山南水北謂之陽,不如往后就叫慕山。”陸升先是一愣,繼而怒道:“我是慕山,你是千山,分明不懷好意!”謝瑢笑道:“那不如叫夫人?”陸升冷眼掃他,轉身穿上衣衫鞋襪,提著懸壺就往門外走去,恨恨道:“不要你幫忙,我自己闖城門。”他走出廂房,若霞若晴送來熱水手帕為他凈面,他便低聲道:“勞煩若霞姑娘通傳一聲外院,將我的馬牽出來。”若霞不禁遲疑道:“抱陽公子,已過了宵禁了,若是擅自外出,恐怕……”陸升苦笑道:“事急從權,也顧不得了。倒是叨擾了府上。”若晴輕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