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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蝶笑道:“抱陽公子太客氣了,兩位公子請。”陸升同云燁一道進了廂房,雕工繁麗的酸枝木撥步床靠墻而立,垂下的紗簾被侍女們打了起來,云燁急忙加快步伐,走近了看去,只見到云嬋秀發披散,一張毫無血色的小臉露在被子外,連氣息也是時有時無,狀況堪憂,不禁眉頭深鎖,悄聲道:“陸大哥,這……”陸升神色古怪,心道誰是你大哥,只是見了云嬋的模樣,也是有些憂心,轉頭道:“謝瑢,這……”謝瑢瞧著這兩人齊刷刷扭頭,滿臉期冀之色,下意識抬手抵著額角輕輕一揉,方才道:“云娘子被奪了舍,魂魄迷失,要一個親近之人喊回來?!?/br>云燁道:“自然是我!敢問謝大公子,要如何行事?”謝瑢將他通身上下打量一番,才道:“衣物倒不必換了,金玉能鎮邪,配飾要解下來,若松,尋根草繩來給云公子換上?!?/br>若松應聲去了,謝瑢又道:“請云公子移步,跪在門口三尺外,向四方跪拜千次,誦百遍,念云嬋之名百遍。令姐魂魄聽聞了,自會折返?!?/br>云燁訝然道:“竟有這等奇術?我……在下聞所未聞。”謝瑢道:“所謂心誠則靈,萬勿輕率為之、敷衍了事,誤了云娘子性命。”云燁面容一肅,忙道不敢,必定全力以赴。若松送來了草繩,云燁便解下佩玉流蘇,連同金鑲玉的腰帶一起交給仆從,用草繩纏在腰間,這時仆從捧著托盤進來,盤中放著的,正是那件大紅的嫁衣。謝瑢指一指那嫁衣,又問道:“云公子,令姐這身嫁衣,得自何處?”云燁靠近,仔細看了一看,遲疑道:“實不相瞞,我先前也問過家姐,這嫁衣乃金絲云錦,寸錦寸金,縱使皇家也難得一見,究竟從何得來的。家姐卻不肯說?!?/br>謝瑢道:“還勞云公子多方打聽,得知這嫁衣出處,才能徹底治愈云嬋?!?/br>云燁道:“包在我身上!”隨即又看一眼昏迷的云嬋,咬咬牙邁步出了廂房,在屋外石板地上跪了下來,一面念誦篇章,一面四方跪拜。不過半柱香功夫,就累得汗流浹背,膝蓋硌得冰冷僵硬,四肢酸痛,連嗓音也有些啞了。謝瑢悠然坐在房內看書,聽見背誦聲低了下去,又道:“大聲些?!?/br>云燁聞言又只得提起精神,沙啞嗓音誦道:“……魂兮歸來!北方不可以止些。增冰峨峨,飛雪千里些。歸來歸來!不可以……久些……”陸升在謝瑢身邊坐下,小聲道:“謝瑢,莫非你故意騙他的?”謝瑢揚眉一笑,“看出來了?”竟是坦然認了。陸升啞然,過了片刻無奈道:“一個小孩,何必同他一般見識?”謝瑢道:“年少輕狂,口不擇言,自然要受些教訓。”陸升只得望向窗外,正好能見到云燁撐著地面,轉移了方位,吃力地跪拜下去,不禁心頭戚戚,這世上什么人都能得罪,卻萬萬不可得罪謝大公子。第二十一章賀新郎(六)那少年仍在外頭,汗流浹背地跪拜。謝瑢行至撥步床前,兩指輕輕點在那女子額頭,俯身道:“云嬋,醒來。”云嬋睫毛微微顫動,緩緩張開眼睛,然而神色困倦,張了張口,連半個字也說不出來。謝瑢道:“你神魂失守,幸虧云燁將你喚了回來,先好生歇息,再作計較?!?/br>那女子一雙黑白分明的雙眸明麗清澈,再不復巷中初遇時,黑沉無光的詭異恐怖,此時聽聞了謝瑢叮囑,兩眼眨了一眨,露出感激之色,隨即合上眼,再度沉沉睡去。陸升因第二日仍要點卯,稍事盤桓后便去歇息,短暫睡了不足三個時辰,又早早起來,趕往北軍營清明署。臨行前若霞送來黑漆食盒,裝著熱騰騰的水晶蝦仁燒麥、流沙蟹黃包和咸香椒鹽、甜脆胡麻、甘爽白面三種口味小花卷。陸升也不推辭,收了食盒道謝,又問了謝瑢同云氏姐弟的情況。若霞笑吟吟道:“我家主人尚在休息,云府正派了人來接回云大小姐同云公子。兩位并無大礙?!?/br>受害的是云嬋,若霞卻將云燁的情況一道稟報了,想來那少年雖無大礙,卻多少吃了些苦頭。陸升心中苦笑,提著食盒出了謝府,一名管事模樣的中年人立在路旁,見他外出,忙迎上前去,行禮道:“陸功曹請留步,我家公子想見功曹一面?!?/br>陸升正待問又是哪家公子,四名仆人已扛著竹制的步輿小跑靠近,坐在步輿上,斜倚身軀,皺眉揉著膝蓋的少年,正是云燁。云燁面色青白,深冬清晨、呵氣成霜,他卻滿額頭汗珠,顯是膝蓋痛得厲害,陸升心有不忍,自懷中摸出個做工粗糙的黑瓷瓶道:“這是羽林軍中秘制的跌打藥酒,將它燙得熱了,趁熱涂在膝蓋上使勁揉,將淤血揉散了,斷不會留下病根。”云燁道聲謝,使個眼色,那管事忙兩手捧了瓷瓶,連聲道謝。陸升方才問道:“云公子尋我有事?”云燁仰臉,打量陸升片刻,方才道:“我知道你打我是為我好……陸功曹,我云燁不是忘恩負義之輩,今后若有差遣,在下義不容辭。”陸升失笑道:“救云娘子一事,由始至終是謝瑢的功勞,何須同我這般客氣。”云燁道:“若非你開口,謝大公子未必肯理會,謝大公子自然要謝,陸功曹卻也是要謝的?!?/br>陸升見他一夜cao勞,如今卻好似開竅了一般,不禁欣慰道:“這樣便好了。云公子,謝瑢他……”云燁挪了挪腿,抽口氣笑道:“謝大公子雖然性情乖僻,卻仍是我云府的恩人,我省得?!?/br>陸升聞言,卻不禁嘆了口氣。口舌傷人,猶勝刀兵。陸升自幼喪父,七歲又喪母,同謝瑢難免有些物傷其類,知其何所傷,方知何其痛,所以云燁脫口而出“你六親疏離自然不懂”,他怒而動手,一半是為謝瑢,一半卻不過是被觸動了自身痛處。只是這卻不能對云燁多做解釋,以謝瑢的性子,只怕寧可叫天下人將他視為喜怒無常、難以取悅的乖僻公子敬而遠之,也不愿被施以半分同情。他只得對云燁拱拱手,道:“陸某多有得罪,望云公子海涵?!?/br>云燁突然笑道:“我只有一個jiejie,這次卻難得聆聽陸功曹敦敦教誨,在下受益匪淺,好似突然有了個兄長一般……陸大哥,小弟改日再來拜會大哥?!?/br>這士族公子哥兒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