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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連家門都沒回。倒是在太醫院的藥庫里待足了一個下午,帶了整整兩馬車的藥材和各式成藥。 有了這些藥,流放途中不知能救多少裴家人的命。 這份恩情,在裴家遭難之際重如泰山。 大恩難以言謝,裴璋也只得將這份恩情先記在心里了。 程景宏沉默少言,簡短地應了一句:“有我在,不必擔心。”說完,便為昏倒的兩位女眷各自診脈。 一個是因疲累乏力昏厥,還有一個發了燒。 陳皮也跟著自家主子一同來了,一邊打下手,一邊小聲嘀咕:“這才出京第三日,一個接著一個地病倒。接下來還有兩個月的路程要走。也不知能有幾個撐到底的。” 要不是有他們隨行,裴家這么多人,在路途上不知要死多少。 程景宏聽慣了陳皮的聒噪,也不理會,繼續為病患施針。 陳皮又小聲嘆道:“甘草隨小姐進了宮,奴才又隨公子去嶺南。小山身邊沒了親爹親娘,不知夜里會不會哭……” 然后,耳邊就響起了低低的哭泣聲。 程景宏抽了抽嘴角,抽空回頭瞥了抹眼淚的陳皮一眼:“你這般惦記小山,當日留在京城便是了。為何非要陪我跑這一趟?” 陳皮用力吸了吸鼻子,用袖子抹了眼淚鼻涕:“公子一個人離京,奴才哪里放心的下,當然得跟著公子。公子看診,奴才可以打下手。奴才還能照顧公子衣食起居。” “我已將小山托付給紫蘇jiejie了。紫蘇jiejie雖然絮叨多話,性子卻溫柔仔細,一定能照顧好小山。” 程景宏揶揄了一句:“和你一比,紫蘇的話也不算多了。” 陳皮:“……” 陳皮臉皮厚,被打趣了也不生氣,笑著應道:“公子不愛說話,整日不吭聲像個悶葫蘆。奴才只好多張嘴,給公子解解悶。” 程景宏笑了笑,繼續轉頭為病患診治。 過了一個時辰,又有一個女眷被抬上了木板車。 這回是一張十分熟悉的臉孔。 短短三日,永安侯夫人已經不成樣子了。臉孔瘦了一圈,滿面憔悴,看著蒼老了十歲不止。一雙眼睛,因不停地流淚哭泣,又紅又腫,現在已經睜不開了。 裴璋和裴玨合力將昏厥的永安侯夫人抬上木板車。裴璋低聲對裴玨道:“二弟,我守在母親身邊。接下來半日,就辛苦你支應族人了。” 裴玨點點頭。英俊的臉孔被曬黑了許多,眼神倒是愈發堅毅。 昔日錦衣玉食養尊處優,一朝間淪落。這樣的磨難,令裴玨迅速成長起來。 裴璋看著裴玨的身影,心里有一絲欣慰。父親死了,還有他和裴玨。他們兄弟會撐起裴家,令家族扎根嶺南,延續下去。 程景宏為永安侯夫人看診后,又擰起了眉頭,低聲說道:“夫人身體虛弱,這三日昏厥了兩回。目力也有受損之兆。這樣下去,不是法子。一個人總得有求生的意志,才能撐得住。” 裴璋聽得心驚不已:“你的意思是……” 剩余的話遲遲說不出口。 程景宏代裴璋說了出來:“夫人意志消沉,一心求死。” 裴璋心里一陣猛烈的抽痛,耳邊響起程景宏的聲音:“我可以為夫人看診治病。不過,她心里的傷痕,不是短時間能好的。你一定要想法,激勵起她的求生之念。” …… 到了天黑之際,眾人終于趕到了官道上的驛館里。 身為流放的罪民,裴家人沒資格住驛館的屋子,只能在驛館外的空地上扎營露宿。走了一天,累得筋疲力盡,好歹能喝口熱水吃些熱食。填飽了肚子后,倒頭就睡。 帳篷里,一開始還有婦人或孩童的哭泣聲。很快,就歸為平靜。 此次隨行的御林軍統領姓李,同樣是將門子弟出身。往日和裴璋相識,也有幾分交情。此次裴家遭難流放,李統領主動請纓押解護送。 裴家十幾個病患,能住在干凈的屋子里,也多虧了李統領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裴璋食難下咽,硬逼著自己吃了兩個饅頭喝了一碗熱水。 然后,裴玨悄悄過來了,低聲對裴璋說道:“大哥,有一行人一直跟在我們身后。人數約有一百左右,一個個騎著駿馬帶著長刀,都是好手。” 裴璋看了裴玨一眼,低聲道:“我知道。” 從離京的那一晚起,這一行人就默默尾隨裴家人身后了。 這一百個精悍的侍衛,都是騎著駿馬一日能行三百里的人,這三日卻慢悠悠地跟在裴家人身后。裴家人走,他們也走。裴家人停下休息,他們也就歇下。 奇怪的是,李統領也對這些人視若不見。 裴璋竟也沒什么驚訝。 裴玨一楞,脫口而出:“大哥,他們到底是誰?” ☆、第六百四十一章 大恩(二) 裴璋沉默了下來。 不算明亮的燭火,照在裴璋俊美的臉孔上。他的目光復雜,過了片刻,才低聲道:“是賀祈派來的人。” 圣旨一下,裴家的家業毀之一旦,裴家所有的親兵侍衛也歸了內務府。這一路流放嶺南,有五百御林軍護送,足以應付一眾宵小匪徒了。 不過,隨行護送的人當然是越多越好。 裴家有朋友,也有對手。裴家一倒,難保有人會生出惡心,借此機會重創裴家,借以此事打擊六皇子。 現在剛離京,等過些時日,只怕路上就沒那么太平了。 這一行人還帶著十幾輛馬車。馬車上不知裝了什么東西,車身很沉。如果他所料沒錯的話,馬車上所放的東西,也是賀祈為裴家人準備的。 現在不是清高驕傲的時候。裴家這么多族人,到了嶺南總得要安身。要安身,就得有銀子,還得有兵器有戰馬有糧食等等。 賀祈此時援手,是在還他曾救了程錦容一命的恩情。 裴玨當然知道裴璋和賀祈之間的恩怨,低聲說道:“賀祈奪了大哥心頭所愛,對大哥有所虧欠。所以,才會伸出援手。” 裴璋的目光更復雜了,聲音里隱隱透出裴玨無法理解的痛楚:“不,二弟,你說錯了。賀祈不欠我什么,容表妹也沒虧欠我。” 是裴家虧欠了程錦容,虧欠了裴婉如。 裴玨看著裴璋眼底的痛苦,心里莫名地沉痛起來,半晌才低聲道:“大哥,父親犯下欺君犯上的重罪,被處死。壽寧公主也在幾日前暴斃了。我總覺得,這兩件事間,有些關聯。” 裴璋看著裴玨,卻什么也沒說。 兄弟兩個默默對視。 裴玨等了片刻,才嘆了一聲:“大哥不想說,我不問就是。” 裴璋無聲嘆息:“二弟,有些事,你永遠不知道才好。” 就讓他來承擔這個秘密和痛苦吧! 裴玨還這般年輕,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