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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只默默行了一禮,就退出去。這一次,再未停留,也未回身。第132章真定公主在偏殿并未等待多久,就得到了天子的召見。對這個身份復雜的女人,嘉祐帝的感覺也很復雜。一方面她是前朝遺脈,那些前朝的公主皇子,有在動亂中早早死去的,也有是死在賀融的高祖父,也就是本朝高祖皇帝手里的,改朝換代,難免鮮血累累,可以說,真定與本朝,是有血海深仇的。但另一方面,她出塞數十年,哪怕現在西突厥已經被滅了,若非她一直維系著西域所在,早幾十年,中原與西域早就徹底斷了聯系,有了她,將來國家若有重新強大起來的一日,想要收復涼州,打敗突厥,就有了光明正大的名義,因為在那之前,西突厥攝政也曾向中原稱臣過。從這一點上,誰也無法否則真定公主存在的意義與功勞。“公主這幾日,休息得可好?是否出去走走了,感覺如何?”嘉祐帝和顏悅色地詢問,請真定公主入座。宮殿里的擺設也許有變化,但那些雕梁畫棟卻是不會變的,頂多上點新彩,許久以前,這里也是真定公主的家,是以她意態自在,并未表露出任何窘迫。“多謝陛下關心,臣休息得很好,長安一別三十多年,臣出塞前,也很少出宮,如今許多街道更是叫不上名了。”真定公主微微欠身,坦然直白。“臣沒想到,闊別這么久,還能活著回來,享受到朝廷的優厚,臣打從心底,感激陛下,感激朝廷。”公主的話奉承之中又不顯卑微,卻還能讓嘉祐帝倍感愉快。“如此甚好,公主府是朕讓人按照本朝公主府邸規制修建的,絕無半點馬虎,公主勞累半生,如今既然回來,那就安心在長安住下吧,從今往后,這里還是你的家,有什么要求,只管提,能辦到的,朝廷一定幫你辦到。”“多謝陛下仁厚,只是,臣有個不情之請。”“但講無妨。”真定公主道:“臣想與安王一道回靈州。”嘉祐帝愣住。他還以為真定公主會提出什么修繕前朝皇陵,尋找前朝皇室后人下落之類的,卻完全沒想到她居然是這么個要求,嘉祐帝自然要問原因。真定公主道:“當年安王只身赴突厥,讓朝廷與西突厥從此建立聯系,也讓臣覺得自己從此有了依靠,不再是一個孤魂野鬼,臣欠了安王一個恩情。后來,又是安王讓人千里相救,若非有他,臣現在只怕早就連骨頭都埋在黃沙之下了。”嘉祐帝臉上一熱。“公主可是還在怨怪朝廷當時沒有下令去救你?”真定公主搖頭道:“陛下言重了,朝廷有朝廷的考量,大局為重,不可能為了我,貿然與伏念開戰,臣萬不敢有怨望。安王以皇子之身,愿親自鎮守靈州,臣在突厥多年,跟突厥人打交道,凡事也能幫忙出點主意,所以臣希望跟隨安王前往靈州,盡微末之力,也算全了我與安王之間的恩義。”嘉祐帝被她一席話說得心潮迭起,一時感慨真定公主的仗義,一時又想,真定公主與賀融之間,不是母子,卻又勝似母子,如今太子與紀王相爭,勢成水火,也不知哪個兒子肯這樣對自己。思及此,嘉祐帝不由意興闌珊,連帶交談的興致也寥寥無幾。“既然公主心意已定,那朕也就不強求了,公主的家永遠在長安,你隨時可以回來,朕賜下的一切金銀,你也可以隨意帶走。”真定公主忙起身謝恩。平心而論,嘉祐帝待她足夠厚道了,不管內心作何想法,都已經給到能給的最好的東西,就連真定公主也挑不出半個不好。沒回長安之前,她曾想過,若有生之年能回長安,落葉歸根,此生無憾。但如今回到長安,她卻忽然覺得,我心安處是故鄉。而長安,那座記憶之中的不夜城,年少時追逐嬉戲的巍峨宮殿,早已在記憶中模糊,遠去,消逝。“陛下,臣還有一言,懇請陛下正視。”她道。“講吧。”“先前安王曾上疏,指出伏念統一突厥之后,將會把矛頭對準我朝,以臣對伏念的了解,安王所言,并非危言聳聽,如今雖然看著一切風平浪靜,但戰爭也可能隨時一觸即發,還請朝廷早作準備,以免屆時陷入被動局面。”真定公主鄭重道。賀融這樣說,真定公主這樣說,前不久,甘州陳巍上疏時,也提到類似的想法,其實朝廷也不是沒重視,幾個邊關重鎮,一直有府兵駐守,嘉祐帝聞言就頷首道:“朕知道了,朝廷近期會商討針對突厥的對策。”該說的都說了,真定公主起身告退,離開紫宸殿。踏出門檻的那一瞬間,眼望前方宮門重重,臺階無數,回望身后大殿空曠,雕花繁復,天子獨坐御案,身形蕭索,忽然間,她的心里像是放下的重重枷鎖,前所未有輕快起來。她知道那是什么,那是一直未曾放下的耿耿于懷,那是令狐氏皇脈被奪,江山社稷易主的仇恨,她總是告訴自己,時移世易,煙消云散,一切過往早已隨著歲月消逝,沒有萬世不變的皇統,也沒有千年不改的江山,就算不是賀氏,令狐家的江山,也會被其他人取代,歸根結底,得民心者,順應天下者,方能笑到最后。令狐家的江山,并非丟在賀氏手里,而是丟在了自己手里。而今,賀氏也走到了這樣一個拐點上,往前一步是未知蒼茫,退后一步,則可能是萬丈懸崖。何去何從,身處浪潮之中的人,永遠不知道浪會往哪個方向卷過去。賀融不知道真定公主受天子召見會逗留多久,并未等她,先行回去了,但宮門前除了自己的馬車之外,還有一輛不起眼的馬車,只有車廂右下角,刻著一個徽記。右丞相,衡國公李家的馬車。果不其然,真定公主走過時,車簾掀起,一名中年婦人從里面出來,款款行了一禮。“在此等候公主,實在是冒昧了,只是我兩回遞了請帖邀請公主上門作客,公主都沒空,不得已,只好親自過來邀請公主。”真定公主沒有見過對方,但她能猜出對方的身份。“李夫人客氣了,只因我在京城停留時間不長,還要收拾行李,實在分身乏術,并非有意搪塞,請夫人見諒。”李夫人很訝異:“公主這是要去哪兒?”真定公主淡淡一笑:“回靈州。”不等對方反應過來,真定公主就已經上了馬車,徒留李夫人遙望馬車背影,一頭霧水。自打丈夫擔任右相以來,還未有人如此不給自己面子,李夫人心中不悅,還有些悶氣。近身侍女見狀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