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也頷首致意：“在下賀融。”

少女歪著腦袋：“聽說你們中原人都有表字的，你的表字是什么？”

賀融遲疑片刻，還是道：“貞觀。”

少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只聽得懂漢話，卻不會寫，貞觀是有什么含義嗎？”

賀融見真定公主坐在一旁笑盈盈看著他們，也不插話，只好道：“天地之道，貞觀者也，這是上的話，淺顯些來說，貞觀就是天地的意思，往深里說，貞觀包含了天地運(yùn)行，日月周轉(zhuǎn)之奧妙。”

少女似懂非懂點(diǎn)點(diǎn)頭。

真定公主這才道：“好了，古辛，你先下去吧，我與三郎還有話要說。”

少女深深看了賀融一眼，這才行禮告退。

“古辛是伽羅的異母meimei。”真定公主道，“但她從小與伽羅并不親近，反而是我一手帶大的。”

“？？？”賀融莫名其妙，不知道真定公主為什么忽然會提起這個。

見他面露茫然，真定公主道：“三郎，你若肯留下來，我將古辛許配給你，她是伽羅的meimei，身上也有歷代突厥可汗阿史那氏的血統(tǒng)，以你的能耐，將來必能成為西突厥可汗，再統(tǒng)一東西突厥，不比你在京城受人排擠冷落，要好太多嗎？”

賀融微微蹙眉。

真定公主：“你很奇怪我是怎么猜到的？冒險遠(yuǎn)赴萬里之遙的突厥，既有可能路上生病染疫，也有可能在突厥隨時丟掉小命，這份差事，在普通官員看來，尚且是一份苦差吧，你堂堂皇孫，天家貴胄，卻主動請纓來此，不是很奇怪的一件事么？想建功立業(yè)有很多途徑，不是非得拿命來犯險，你本該更是如此。”

賀融自嘲一笑：“公主明察秋毫，什么都瞞不過你。”

真定公主：“我聽說你是皇長子之子，但皇長子早年曾因故流放。”

賀融：“不錯，正如公主所料，我生母因卷入逆案而背負(fù)罪名，我父親又曾被陛下治罪，縱使身為皇孫，亦如公主當(dāng)年一般，身不由己，如履薄冰。”

真定公主微微笑道：“那你不考慮我的提議嗎？我并非在開玩笑，古辛你方才也見到了，她容貌雖談不上沉魚落雁，也是美人胚子了，你若肯留下，我定全力協(xié)助你登上可汗之位。”

賀融的目光，從真定公主臉上，移到自己手中的紫竹杖。

相對起來，西突厥地廣人稀，固然貧瘠一些，卻更是一片大有可為的天地，而中原……

他無法預(yù)料，等自己回到長安之后，迎接他們的，又將是怎么樣一個局面。

……

“那你答應(yīng)她了？！”

賀湛急著直接就要起來，冷不防傷手撞到床邊，霎時疼得面容扭曲。

賀融還有心思嘲笑他：“你怎么越發(fā)毛躁了？”

賀湛：“這種事想想都荒唐，我三哥本來是過來出使的，誰知搖身一變，差點(diǎn)成了突厥人的女婿！”

賀融好整以暇：“怎么荒唐了，當(dāng)突厥人的女婿不好嗎？我見過公主想讓我娶的女子了，對方是伽羅的meimei，容貌不比我們見過的李遂安遜色多少，我若留下來，旁的不說，一個西突厥可汗就到手了，總比回去還要蠅營狗茍來得自在吧？”

賀湛更急了：“那我怎么辦？陳謙他們怎么辦！”

賀融：“沒了我，你回去正可獨(dú)攬功勞，再說刺殺伽羅，本來就是你的首功，陛下就算不給你封王，一個侯爵也是少不了的。”

賀湛顧不上其它，忙將他的手一把抓住不放：“三哥，你可別作弄我，咱們倆既是一起來的，自然得一起回去！”

賀融的手被他攥得吃痛，忍不住嘶了一聲。

賀湛稍稍松開，卻還是不肯放，生怕他憑空消失一般。

賀融只得道：“我沒答應(yīng)。”

賀湛半信半疑：“當(dāng)真？”

賀融無奈：“公主的提議固然誘人，但還不足以讓我舍下你們，留在這里。”

賀湛白他一眼：“要是那女子生得再美貌一些，你是不是就答應(yīng)了？”

賀融往他頭上敲了一記：“她就是貌若天仙，我也不答應(yīng)，行了吧！”

賀湛忍不住咧開嘴：“這還差不多。”

賀融懶得和他說話，隨手拿起一份羊皮卷看了起來。

真定公主執(zhí)掌大權(quán)之后，許多瑣事需要料理，賀融偶爾也幫忙做一些，薛潭則趁此在西突厥四處走，親自測繪出一些西突厥的地形圖，又陸續(xù)送回來給賀融。

雖然只有很少一部分，但于中原王朝而言，不啻一份極其寶貴的資料。

其實(shí)賀融也知道，光靠真定公主，根本不可能實(shí)現(xiàn)長治久安，只有當(dāng)中原王朝足有強(qiáng)大，強(qiáng)大到周邊各部族都不敢輕易冒犯時，那時候才能有真正的和平。

而這一切，很有可能需要通過一兩場，甚至更多的大規(guī)模戰(zhàn)爭來實(shí)現(xiàn)，到時候薛潭測繪的這些地形圖，就能派上大用場了。

賀湛湊過來，下巴擱在他肩膀上：“三哥，我覺得現(xiàn)在的東突厥，比西突厥還要危險百倍。”

賀融還未來得及答他，外面便有鴻雁的聲音匆匆響起：“三郎，公主請您過去，有急事。”

“怎么剛回來，又找！”賀湛嘀咕。

“我去看看。”賀融拍拍他，示意他挪開下巴，起身離開了。

賀湛撇撇嘴，躺下來對著羊皮卷發(fā)呆。

此時他還不知真定公主之所以急忙派人來喊賀融過去，是因為收到一個令人大為吃驚的消息。

第46章

甘州這地方原本不是中原與關(guān)外的最后一道屏障，但自從蕭豫造反之后，甘州一下子就要面臨來自涼州和東、西突厥的威脅，所幸自從幾年前東、西突厥與蕭豫聯(lián)合三路南下入侵?jǐn)⊥酥?朝廷元?dú)獯髠?對方同樣也沒好到哪里去，彼此相安無事至今。

因著此地的特殊,原本其它邊城頂多兩三萬的常駐軍，甘州增加到了四萬,足以應(yīng)付一次中等規(guī)模的攻防戰(zhàn)。

但甘州刺史梁昱最近有點(diǎn)焦頭爛額。

因為他無意中發(fā)現(xiàn)甘州軍餉中竟有很大一部分不明不白地消失了，下層士兵拿到的軍餉僅僅是他們應(yīng)得的八成，中高層軍官除了扣押下層士兵一部分的軍餉之外,還謊報士兵數(shù)目,導(dǎo)致甘州守軍向朝廷上報的軍餉直接超出一倍有余。

這種吃空餉的行為在梁昱的前任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但幾年下來，軍中上下勾結(jié),竟然形成一套規(guī)則，將梁昱等甘州高級官吏都蒙在鼓里，直到前陣子，梁昱下令清查甘州各處糧倉，這才因緣際會牽扯出來，當(dāng)時他看著賬冊，直接就被嚇懵了，睜著眼睛坐了一夜之后，他寫下奏疏連夜派人呈報朝廷，一面已經(jīng)做好丟掉官帽的準(zhǔn)備。

誰知正應(yīng)了那句話：屋漏偏逢連夜雨。送奏疏的人剛剛出發(fā)沒多久，突厥人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