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手，都會在比賽中認真研究路線、準確計量概率的布雷特，卻只在登上太空這件事情上毫無動搖、完全篤定地排除了所有產生變故的可能性。布雷特選擇的是一條義無反顧的單行道，從這個層面而言，他確實有資格不可一世。但休米說出的話卻毫不服輸：“那么，我們拭目以待，是誰的名字先抵達更遠的地方?！?/br>
    第94章 君問歸期未有期

    回到酒店的布雷特, 在樓下看到周妍的房間仍然亮著燈，布雷特抬手看到手腕上的表針顯示，現在已經是凌晨一點。不想在深夜打攪她, 布雷特在經過周妍房間的門口時靜靜立了一會兒, 聽不到房內有任何聲音。但愿她只是忘記了關燈，布雷特想。回想起彥佐宣布部分隊伍即將回國的消息時，周妍抿嘴斂眸的神色, 布雷特撫上門框邊凸起的雕紋，嘴角泛起苦笑, 人是一個多么奇怪的動物，越難掌控的事情就越是貪求，給你苦惱越多反而令你險些忘掉自我。

    “昨天沒有睡好？”布雷特拿著一杯牛奶坐在了周妍旁邊。

    周妍手一抖，險些把她手中正抹著果醬的吐司扔回盤子里去。

    她豈止是沒有睡好，簡直是沒能睡著。對于中國隊而言，他們不存在什么為了爭奪世界杯大賽的主辦權所必須進行的準備工作, 何望每天都跟著小豪去游戲廳，像是發現了充滿樂趣的新大陸, 其他人又拿著旅行攻略要玩個盡興，所以中國隊的隊伍例會直接告吹；無所事事的周妍在走廊上碰到了喬，喬一臉興奮地說她和朱莉安約好了去逛街, 還詢問周妍要不要一起；周妍禮貌地拒絕后，轉到拐角的盡頭, 敲了很多聲布雷特的門, 直到旁邊的米勒睡眼惺忪地推開門，告訴她, 布雷特去和休米比賽了。

    忽然間，每個人都忙了起來, 每個人都有事做。在這個沒有手機和筆記本電腦的時代，沒有什么比只剩下胡思亂想的空白生活更容易引發抑郁了。周妍在床上輾轉反側，除了秒針的轉動，周圍空空蕩蕩沒有任何聲音，她閉上了眼睛。以她連日來的疲倦，周妍本以為她會馬上入眠，但她的腦海里卻全是這一年里的一個個片段、一幕幕場景連連閃回：燃燒的篝火旁滋滋冒著香氣的烤魚、能遠遠望見東京塔橙色光芒的摩天輪、冰天雪地中的華爾茲舞曲，布雷特在旁邊或微笑、或訝異，他感嘆的聲息似乎就在耳邊揮之不去。

    周妍苦惱地坐了起來，她應該是真的被下蠱了。最糟糕的是，她的毒|藥，她的解藥，卻馬上要離她而去。

    周妍發完呆，轉頭對還在一旁耐心等待她回答的布雷特說：“今天有沒有空？我要和你約會?！?/br>
    周妍拉著布雷特在街上走走停停，布雷特看著周妍一路碎碎念著他聽不清的詞匯，在各種人潮涌動的場合積極地湊上前去，又因為看到排隊的隊伍太長而不甘放棄，再加快腳步走向另一個地點。如此的過程重復多次，周妍不自覺地焦躁起來，她可不想這樣一個難得的下午就完全消磨在無果的游蕩之中，要知道，對于他們而言，現在最求而不得的，就是時間。

    布雷特徑自停下腳步，再雙手搭上一臉不解的周妍的肩膀：“不要怕浪費時間，我們的時間還很充裕，在我離開日本前的每一天，我所有的時間都由你來支配?！?/br>
    周妍睜大了眼睛，此時，剛好一群少女簇擁著過來準備買票，她們的腳步跌跌撞撞，布雷特連忙把周妍擁入懷里。

    關于她在意的所有東西，其實他一直懂得，周妍觸動地想。

    等待著人群逐漸走遠，周妍說：“我們繼續在周圍轉一下吧，雖然剩下的時間還算充裕，但我們也要提高時間的利用效率才對?！?/br>
    直到他們離開了城市的鬧市區，各種游樂場所的排隊人群才變得少了起來，甚至有一家影院前門可羅雀，工作人員正閑適地和樓下納涼的人談天。周妍湊過去，她看到門口的海報上是一部兩年前的老片——，一路走來，他們目之所見的其他影院，都在播放著各種熱播TV劇的劇場版，也難怪市場反響會這樣冰火兩重天。

    周妍和布雷特買票進去電影院，室內劇場并不大，只在前排稀稀落落地坐著幾位觀眾，片頭的字幕此時已經打了出來。

    黑白的投影在幕布上交錯，優雅的配樂起承轉合，電影中沒有復雜的場景，只有雋永的對白。

    周妍看到主角的笑容帶著不解：“真奇怪，好像我們在一起的時間只屬于我們——是我們自己創造出來的。就好像，我是在你夢里，而你也在我夢里?！?/br>
    周妍聽到主角精準的自我剖析：“我認為，只有當我了解了一個人的一切時，我才真正地墜入了愛河。他頭發怎樣分、哪天穿哪件襯衫、我確切知道在某一個場合他會講哪個故事，當我知道這些時，我才肯定我真正愛上了他?！?/br>
    愛情是一件多么奇妙又討厭的事，它讓你在尋常日子里都會莫名地心神不寧，又在時時刻刻拋出些隱晦的暗示故意引你對號入座。周妍突然間看不清主角的臉，因為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

    當主角說道：“我喜歡我望向別處時，他望向我的目光”時，布雷特下意識地看向周妍，卻看到周妍的淚水正安靜地流淌。她沒有情緒也沒有言語，似乎單純是被電影打動，但布雷特知道，實際情況一定不止是這樣。周妍的反常沉默、周妍的時時出神、周妍的過度焦慮，無一不指向大會剛剛公布的消息。布雷特昨天對自己說，安全感一直是他揮之不去的難題，但當他來到了今天的這一刻，這無意間對他與周妍之間情感紐帶的驗證，卻絲毫無法讓他感到高興。

    有細密的吻從頭頂上落下，呼吸帶著熱度，發絲跳起輕舞。周妍狼狽地發現自己的情緒被布雷特察覺，她想要轉頭解釋，但她的肩膀卻被布雷特的手臂牢牢鎖住。布雷特對著周妍耳語：“你在我面前，不需要再解釋什么。相信我，我們和他們不一樣?！?/br>
    周妍想要問他，是哪里不一樣，是他和自己注定會有再見的日子，還是他和自己不能像電影中的伴侶那樣灑脫而心照不宣地分離。但周妍馬上放棄了這種徒勞的詢問，時間和愛情到底誰勝誰負，沒有到最終揭曉的那一刻，不會有人知道。

    看完電影，時間已近黃昏，周妍故作輕松地拉著布雷特在街上一步一跳，布雷特縱容地在旁邊跟隨著她過分輕盈的步伐，心里有些遺憾，他們之前為何選擇了一部這樣感傷的片子。他不是沒有面對過離別，NASA的種種訓練和四驅車的巡回比賽讓他結交了不少好友，每一次的離別都代表著一段戰役終于能夠勝利完成，相比于成績單上的美好數字，再多的傷感都會變得輕如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