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里語氣不太好，將他約了出來，兩人在宋槿書住處附近的咖啡廳見面。

陸厲行去得早，宋槿書走過去還沒坐下，他已經將面前幾份文件打開給他，“這是橋市一般大多數風投機構通用的風險須知協議，這后面……”

他反過來用手指了指背后的一大段手寫的字，“是我根據幾個朋友所說，不同機構會添加的一些條款，可能描述不完全一致，不過意思大致是一樣的，按理說，你去的那一家就算添加條款也應該在這幾條的范圍內。”

宋槿書剛坐下，劈頭蓋臉一大段，他愣神幾秒，“你……你不點喝的嗎？”

“你還有心情喝東西？”

陸厲行扶著眼鏡有些無力，宋槿書說：“你說的我知道，但是你上次不也說了，項目本身沒有問題啊。”

陸厲行放下手中協議，“你聽我把話說完，如果只是加一份全責自負協議，這也沒什么……但是，我和我圈子里的朋友了解到一件事，在你咨詢的那段時間，可能已經有人盯上你。”

宋槿書如墮冰窟，渾身發冷，“我……我在橋市認識的人，很少啊。”

“我和一個朋友提起你，他告訴我聽過你的名字，很早之前他們領導就提過，說如果是你去咨詢千萬級別的風投項目就和高層報備一下。”

宋槿書面色發白，“可我到橋市才多久？為什么……”

陸厲行神情凝重，“他說了之后，我就和其他幾個朋友都問了一下，有幾家風投機構當時高層都有這個指示，我問過一個朋友做中層的，他說指示是從上面下來的，具體是誰在找你上面也不肯透露，但普通人物沒有這個能力，你可能攤上**煩了，你再想想你到橋市之后接觸過的所有人。”

宋槿書緩緩低頭，腦海一片空白，“你的意思……這個項目本身，就是個陷阱？”

陸厲行沉默幾秒，“可能性很大。”

宋槿書面如土色，一時間發不出聲音。

陸厲行動手合上桌上的文件，“其實如果只是加那個全責自負協議，還可以理解為那家風投中心比較小心，但是加上這些事……我覺得那份協議很有可能是為了杜絕你追責的所有可能。”

宋槿書別過臉，手指無措地捻了捻衣角，喉嚨里像是塞了一團棉花，又咬咬唇，抬起頭，看著陸厲行，可眼前有些發黑。

陸厲行看他這樣，也沒了話。

良久，陸厲行說：“還有，負責這個項目的人叫黎景川，對吧，我打聽過他，也了解了他以前做的比較出名的幾個案子，他本人其實沒有什么問題，過去的項目也都正常，你這個，可能是特例，既然有什么大人物施壓，他應該是知情的，你可以問……”

話音未落，宋槿書忽然站起來了。

他的動作很大，站起身，卻又不動了，陸厲行抬眸看他慘白沒有血色的臉，默了默，也說不出什么安慰的話。

一千三百萬，那就是他所有的錢，他也知道的，宋槿書沒有家人，什么都沒有，他有的只是這些錢，現在很有可能在別人設計下都沒了。

宋槿書愣了會兒，卻沒走，又坐下了。

過了幾秒，竟牽動唇角，僵硬地而詭異地笑了下。

這笑看得陸厲行毛骨悚然，“你沒事吧……”

他目光渙散，“我沒得罪什么人。”

“你不如問問黎景……”

“為什么要問？”他抬眸與他對視，“問了有用嗎？那是全責自負協議，我已經簽字了，我要是去鬧事去追問，有可能會被起訴，我有可能被關進去……”

他呼吸有些亂了，低下頭，手扯著自己頭發，眼眶泛紅，“我不要，我不要被關進去，錢都讓他們拿走吧，我不要了，我一開始就不應該要的……如果我不要，也許我mama還活著……”

他有些語無倫次，陸厲行皺眉，“你怎么了……你先冷靜點！”

他聲音沉了一度，宋槿書恍恍惚惚抬起頭，渾身虛軟無力，他扶住自己額頭，手肘撐著桌面，過了會兒，“不好意思……我有些失態，你別在意，我沒事的……”

他語氣透著疲憊，有些嘶啞，“沒事的，這些錢本來也是要花出去的，現在不過早了一點……”

只是沒有這些錢，他就什么都沒了，那個用錢留在身邊的男人，也不再屬于他了。

他會回到一個人的日子里去……不，還不一樣。

以前他還能用錢找人作陪，以后也沒有這個資本了。

陸厲行說：“你就不想搞清楚到底是誰在針對你么。”

他好半天才有反應，“我沒得罪什么人……”

“之前我懷疑你身邊的那個男人，以為他為了錢設局，但是現在看事情可能沒有這么簡單，能和這幾家風投機構的高層拉上關系，這種人物按理說應該不會為區區一千三百萬來這樣大費周章，對方可能有別的目的……我是希望你小心一點，萬一……”

第53章

陸厲行沒說下去，對方什么來頭他不清楚，可能會做出什么事情他也不清楚，但是他確實有些憂心，宋槿書一個單身的年輕男青年，如果有人真要對付他，騙錢都算是輕的，更惡劣的可能也不是沒有。

“可我什么都沒了啊，”宋槿書悵然笑了聲，“你看我還有什么？”

陸厲行不得不提醒，“你非要我說那么清楚么，你身邊那個男人，也很可疑，你最好盡快和他分手。”

他訥訥道：“我答應給他贖身。”

陸厲行嘆了口氣。

“我以為我可以給他贖身。”他捻著手指，“我以為我們以后會在一起，那樣我就不用總是一個人了。”

溝通幾乎陷入死角，陸厲行靠住椅背，焦躁地按了按眉心，“我早就說過，你這種生活方式是有問題的，你自己不聽，你要是當我是朋友，你現在聽我一句勸，先和那個男人分手，等周一我陪你去風投中心見黎景川，問責是沒辦法問責，但總要搞明白吧，總不能莫名其妙丟掉一千多萬。”

“……你讓我想想，”他頓了頓，慢慢重復一遍，“你讓我想想。”

陸厲行該說的話都說了，看他這樣也不大放心，“行，你想想，本來結果也就是下周出來，這到最后了……”

他停了幾秒，好像自己都不清楚自己要表達什么，有些頹然地道，“我送你回去吧，你想明白就給我打電話。”

宋槿書起身，腿軟了一下，陸厲行連忙扶住，看他這樣實在憂心。

宋槿書一直就不是個讓人省心的人，以前在谷市也是，還總把自己搞到醫院里面去，但他一個外人，也不便多說什么，他所能做的只是盡量保障他的錢在他手里盈利，這樣他至少不用為錢苦惱，這很現實。

但陸厲行沒想到，最后宋槿書還是將這筆錢給敗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