險(xiǎn)些要了他的小命。

“你！”方羿似乎很生氣，脖頸上的一根青筋突得鼓起，一路蔓延到鎖骨窩。

半晌，他又似乎明白了安戈拼命的原因，怒火稍減，道：

“也對，你現(xiàn)在也救了我一命，算是抵了之前的牽扯，心里不用背負(fù)擔(dān)了。”

“負(fù)擔(dān)？”安戈懵了懵，“你以為我救你，是為了減輕我自己的心理負(fù)擔(dān)？”

“不是么？”方羿眼神哀傷，“你之前不就這樣說的，欠我一塊rou，你還不了，走不安心。”

包括之前在中秋宴上擋劍的那次，安戈也說是害怕守寡。左右他只要一幫方羿做點(diǎn)什么，人家還沒問，自己就已然找了萬兒八千個理由。

其實(shí)這都是表面的虛晃子，他看見方羿受傷心里就難過，想到方羿垂危就手足無措。方羿在他心里的地位，早就不可替代。

只是安戈不善言辭，說不清心里深處的那份牽絆，只以為這猴子是個怪脾氣的王八蛋，讓他整日牽腸掛肚，心情時而起，時而落，時而還面紅耳赤，自己都沒有法子。

氣話是最能傷人的，這一點(diǎn)安戈倒也明白。只是他顧著自己微薄的面子，拉不下臉來承認(rèn)那些刺傷方羿的是口不擇言。

換個方位想，要是方羿不顧生死地來救他，最后說的不是“我很顧惜你，見不得你出事”，而是“本侯是為了跟你斷干凈，兩不相欠”，他估計(jì)會火冒三丈，把這猴子揍得連親娘都不認(rèn)得。

往日喋喋不休的人驀然沒了聲音，也沒了反應(yīng)，方羿問：“你怎的不說話？”

安戈遲鈍了一下，“那個，不知道說什么。”

方羿垂眸，沉默了許久，想起一事：“若書給你的東西，你拿到了么？”

安戈從懷里掏出一個信封，“你說這個啊？什么東西啊我還沒打開看。”

方羿頓了頓，道：“離親書。”

作者有話要說：

自稱親媽的老木已經(jīng)在虐兒子的路上一去不復(fù)返了

小安蹲，小安蹲，小安蹲完猴哥蹲！

第86章心意（三）

方羿頓了頓，道：“離親書。”

安戈腦子一嗡，拆信封的動作倏地僵住，“哦......”

方羿的臉上閃過哀愁，但也僅僅一閃而過，“你適才說我睡了兩日，那么，今日剛好是三月之期的最后一日。”

“那，那你還想得挺周到的哈......”

安戈的手僵硬地?cái)[了擺，腳像是長了根一般，扎在地下動彈不得。

他一下子詞窮，好像有千言萬語要講，到出口時卻無一字，只好笨拙低頭，啃梨。

咔哧......咔哧.......咔哧......

這聲音若放在平時，斷然是埋沒在各式各樣的嘈雜聲里，不會引起任何人注意，此時此刻，竟與萬丈雷霆無異。

“容國這邊你不用擔(dān)心，大王要是詢問起來，我可以解決。你，打算何時走？”

“等吃完梨吧。”安戈聚精會神地啃，把梨rou啃光了，吃到酸澀的梨心，刺得他鼻頭都是酸的，險(xiǎn)些冒出淚來。

他咽了整個梨心，啃到不能再啃了，才終于人去燈滅般垂下手。

“那，那個，我?guī)湍惆岩律汛┖迷僮甙桑龝夯舭钏麄冋疫^來，你沒穿衣裳沒綁頭發(fā)的，不好。”

方羿抬起可以活動的左手，將里衣中衣一件接著一件往身上套，“不用，我自己可以。”

“哦......”

安戈訕訕收回手，還是佇立在原地，心里那個聲音說，走吧，走吧，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

但是，腳怎么也邁不開。

“小夜叉。”方羿輕喚。

“嗯？”安戈抬頭。

方羿抬眸，定定看著他，眼神貪婪。

“再為我笑一次吧。”

安戈的嘴唇顫了顫，他萬萬想不到這樣半乞求半期盼的語氣會從方羿嘴里蹦出來。

然而對上那雙眼睛，他又只能照做了，唇角魯鈍地往上一勾，笑得苦澀。

他覺得眼眶熱熱的，鼻尖冒酸。

這樣的感覺，他受夠了！

這一刻他等得夠久了！

他再也不要再待下去！

笑顏短暫得如曇花一現(xiàn)，再沒有說什么，安戈攥著袖子便逃了。

人影消失在洞口，腳步聲沒多久便散在風(fēng)中。方羿穿衣的手逐漸慢了下來，最后陡然垂落，不慎砸到腿上的傷口，崩裂開來，涌出大汩鮮血。

“娘，給我這個做什么？”

當(dāng)年，巫川上游決了堤，奔騰的洪水涌了數(shù)丈高，將下游許多城池村落都湮沒殆盡。父親跟著鎮(zhèn)里的捕頭下水救人，一去便再也沒回來。

一家七口人，末了只剩下方羿和他的母親。

彼時他只有十四歲，懵懂青澀，捧著手里多出來的一個指環(huán)，茫然地問出這句話。

女人慈眉善目地用一根繩子串起來，戴在他脖子上，“這是你的信物。”

“信物？”

女人喘著時長時短的氣息，“羿兒，我今日與你說三句話，你都要記住，哪怕人死心僵，也萬萬不可忘記。”

“母親請講。”

“一者，我與你父親成親之日立下誓約，此后無論生老病死，定當(dāng)夫妻同命。現(xiàn)下，我要隨他去，你莫阻攔。”

“不！此事萬萬不可！”

女人霎時落淚，哽咽道：“你這孩子，聽我將話說完。我今日說與你的話，是我經(jīng)過慎重考量的，是決定，不是商量，知道嗎？”

方羿欲言又止，望著女人臉上的眼淚，怔怔點(diǎn)頭。

女人從衣襟掏出一個荷包，又從荷包里掏出一只指環(huán)，唇角噙了一抹笑，甚是凄涼，“二者，你不是我的親生孩兒，即便我將你視如己出。你別問你的親生父母是誰，也莫要去找。這個信物你留著，日后若有人找你麻煩，你便拿著這個去鏡湖西畔找一個叫鬼醫(yī)的人，他會幫你。”

方羿將那指環(huán)藏進(jìn)衣領(lǐng)里，“好。我不問家族，不談身世，這輩子只你這個娘親。”

女人欣慰地透著他的頭發(fā)，片刻后，表情逐漸凝重，兩只眼睛定定看著方羿，鄭重道：

“最后一點(diǎn)，你一定切記——此生此世，永遠(yuǎn)不要踏進(jìn)王宮朝堂半步。”

方羿被她的表情嚇了一跳，“為何？”

“沒有為何，你只管答應(yīng)為娘。”

“......好。”

聽到這聲篤定的應(yīng)允，女人心口一松，似是了解了一樁天大的心愿。奮力將方羿往后一推，縱身一躍，跳下山頭，湮沒在翻滾的洪流中。

方羿放聲痛哭，周圍許多人怕他也尋短見，紛紛上來拉拽，好心些的，也勸他節(jié)哀。

后來他累了，沒力氣掙扎，那些人才搖頭嘆息著離去。

他一個人趴在山頭，半張臉都埋進(jìn)土里，一動不動看著下頭的滾滾洪水，心涼如冰。

后來，他去從軍，分配到容國最邊遠(yuǎn)的地方。卻沒想在機(jī)緣巧合之下建下功勛，衛(wèi)臨寰賞識他，將他封為永定侯。他一再推脫，卻也沒拗過衛(wèi)臨寰守護(hù)天下萬民的勸說之辭。

只是，王宮朝堂終是冰冷，人人爾虞我詐，尋不到半分人情。他有些明白母親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