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勁推。

    她力氣小，推了兩把，也跟螞蟻撼樹似的，但那臉蛋卻漸漸漲紅，有些要惱怒的意思。

    梁靖適時收手，屈指扣著桌案，“瞧瞧哪里不滿意，我早點(diǎn)改。”

    “做工材質(zhì)都很好，不過——”玉嬛走出數(shù)步之外，回頭挑眉道：“誰說我就一定會嫁過來？沒準(zhǔn)哪天心緒欠佳，不來了，這東西就留著吃灰吧！”說完，怕梁靖又扯下面具厚臉皮，提起裙角便跑到門口，而后緩步出去。

    外面石榴沾了光，一手拎著裝滿柿餅的食盒，一手還在嘗鮮。

    見她出來，便將食盒遞給后面的小丫鬟，而后跟著玉嬛出去，扶她進(jìn)了馬車。

    梁靖跟出來，站在院門口，直到馬車轆轆走遠(yuǎn)，唇邊的笑意也沒壓下去——不嫁給他，她還想嫁給誰？那只不懷好意的黃鼠狼嗎？

    ……

    玉嬛當(dāng)然是不會嫁給黃鼠狼的，不過京城雖大，卻也有冤家路窄的時候。

    譬如此時，她同福安小郡主走在懷王府的抄手游廊上，對面有人錦衣玉帶而來，正是那只笑里藏刀的黃鼠狼。

    第39章 第39章

    十月底的天氣已然很冷了， 天陰沉沉的， 濃云如同扯絮，風(fēng)刮過來， 卷著雪砧子直往脖子里鉆。

    這是今冬的頭場雪， 不算大，從晌午時飄起， 這會兒也只在地面覆了薄薄一層。

    玉嬛身上茶白的披風(fēng)繡著零散梅花，由肩而下愈來愈密， 曳至腳踝時，便似堆了層層落梅， 就著兩側(cè)朱欄白雪，格外好看。她的旁邊則是福安小郡主，銀紅灑金的披風(fēng)張揚(yáng)惹眼，見著永王， 便笑著往前跑了兩步。

    “永王兄，你來早了， 母妃那邊還沒備好呢。”

    “那就陪懷王叔說會兒話，前陣子臥病在府里， 許久沒見他了。”永王錦衣玉冠，仍是那副風(fēng)清月朗的模樣，將目光挪到玉嬛身上，挑起笑意， “謝姑娘也過來了？”

    “拜見殿下。”玉嬛屈膝行禮， “是送幾幅碑帖給郡主。”

    永王頷首， 將她上下打量過，向小郡主道：“福安喜歡這些東西，你來了京城，正好作伴。福安——”他欠身，朝堂妹笑了笑，“我有幾句話想跟謝姑娘說，待會再把她送還給你，如何？”

    小郡主被他“送還”二字逗笑，“我正想送她出府，既如此，永王兄自便，我先去母妃那里瞧瞧。”說罷，又跟玉嬛說了遍等雪厚了要去城外踏雪的事，留下個仆婦跟著，囑咐她過會兒親自送玉嬛出去，才裹緊披風(fēng)回去了。

    游廊上，便剩玉嬛和永王相對而立。

    永王眼神遞過去，仆婦會意，行禮應(yīng)是，自覺地退到十?dāng)?shù)步開外，恭敬侍立。

    玉嬛也不知他想做什么，也不怕他在懷王府鬧幺蛾子，見永王往斜前方那座芭蕉亭走，便隔了幾步的距離跟著。到得亭中，才屈膝道：“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吩咐？見外了。”永王拂了拂袖上落雪，道：“看得出來福安很喜歡你，外面編書的事上令尊立了不小的功，懷王叔稱贊不止。算起來，我那點(diǎn)心思倒也沒白費(fèi)。在京城里還習(xí)慣么？”

    他最后一句輕描淡寫，真正想說的，恐怕是前面那兩句。

    玉嬛遂了他的心意，訝然道：“原來家父回京編書，是殿下的主意？”

    “物盡其才，人盡其用，令尊的才學(xué)不該浪費(fèi)在冗雜的政事上。如今懷王叔和福安都待你不錯，謝姑娘——”他稍稍俯身，眼底是溫潤笑意，“美事玉成，我這算不算幫了大忙？”

    “當(dāng)然算，多謝殿下。”玉嬛嘴上領(lǐng)情，卻是退了兩步，“只是，殿下為何幫我？”

    “謝姑娘容貌出眾，機(jī)靈聰慧，難道瞧不出來？”他站在芭蕉亭里，背后是漫天風(fēng)雪，朱色錦衣端貴精致，那雙桃花眼里帶著笑意，眉目清雋溫雅，語氣柔和親近，是女人極難抗拒的溫柔姿態(tài)。

    玉嬛垂下眼眸，很煞風(fēng)景地?fù)u頭。

    片刻安靜，永王臉上的笑意漸漸凝固。

    這哪是瞧不出來，這分明是不愿意瞧出來！梁、謝兩家議親的事，他有所耳聞，雖說小美人花落別家令人惋惜，但若玉嬛和梁靖能幫襯他，倒也沒什么。然而看眼前這情形……

    他皺眉沉吟，猛然見游廊上一道人影拐過來，便不動聲色地站直身子。

    游廊上，太子瞧見永王時，原本沒太留意，待見著玉嬛的側(cè)臉，腳步微頓。

    ——他認(rèn)人的本事向來不錯，那張臉很熟悉，幾日前才在梁靖的住處見過，這會兒怎會跟永王在亭中單獨(dú)說話？心中疑竇一起，不自覺便多看了兩眼。

    永王已然換了得體笑意，朝那邊拱手，“皇兄。”

    “王妃該等著了，還不進(jìn)去么？”太子隨口招呼，卻將目光瞥向玉嬛臉頰。

    玉嬛聽見動靜，哪能木頭般杵著，當(dāng)即側(cè)身看向游廊，屈膝行禮。目光掃過貴重的織錦大氅，挪到臉上時，正巧跟太子的目光對上。那張臉自然是熟悉的，曾微服坐在石凳上，跟梁靖議事。

    可這會兒錦衣金冠，看那打扮氣度，儼然便是東宮太子。

    驟然重逢，猝不及防，她愣了一瞬才垂眸道：“拜見太子殿下。”

    太子頷首，抬手示意免禮。

    旁邊永王卻察覺有異，隨口道：“你已見過皇兄了？”

    “沒有。”玉嬛垂眸，“不過京城里能讓殿下稱為皇兄的，還能是誰？”說完，趁著他兄弟倆須客氣寒暄，趕緊告退，從另一側(cè)出去，乘馬車回府。因途中想起件謝鴻提過的東西，順道去取。

    ……

    懷王府外，永王左近車駕后，臉上的笑意便盡數(shù)收斂。

    每年入冬的的頭場雪，懷王妃都會挖出去年埋的雪水煮茶，請長公主和子侄去品嘗。是以今日無需打招呼，他和太子瞧著雪色，便都按舊例過來捧場，沒想到那么巧，就碰見了玉嬛。

    永王端坐在車中，想著當(dāng)時情形，臉色愈來愈沉。

    數(shù)番招攬都毫無所獲，玉嬛搭上了懷王的船，對他仍是疏離之態(tài)，反倒是太子……

    當(dāng)時那一瞥雖短促，但永王長在宮廷，慣于察言觀色，如何看不出來端倪？那兩人從前必定見過面！會是何時，在哪里見過？

    他琢磨了半天，猛然想起個人來。

    ——梁靖！出自武安侯府，卻與東宮交好的梁靖！

    秦驍?shù)氖律纤鯙榱粢猓瑢|宮那波人嚴(yán)防死守，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搜羅證據(jù)，在魏州地界來去自如的，梁靖最有嫌疑！而玉嬛正跟梁靖議親，倘若梁靖真的是背著他襄助太子，那么玉嬛必定會幫著東宮，他耐著性子費(fèi)多少力氣都沒用。

    原本疑惑的事驟然有了頭緒，永王把玩著手中玉扇，臉色漸而陰沉。

    到得永王府外，他也不擇一聲，進(jìn)府后徑直進(jìn)了暖廳，斥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