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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洗發水,留著他鐘愛的衣物柔順劑……他在餐桌上擺上了林沛然的照片,每天早早地在晨曦中醒來,把熱騰騰的早餐端上桌,對他說早安晚安。那株發芽的綠蘿成了他心里的某種寄托,他把這幼嫩的一點點希望當成活下去的唯一支柱,為了這一點新綠能被長眠的林沛然看到,他將最好的陽光和水土都獻給它。長夜漫漫,你卻無法入眠;但比起夜不能寐,反而更怕睡去。因為你不知道半夜的某個時刻,自己會不會忽然醒來。那時,空對著冷冰冰的黑暗,你心中最柔軟最單薄的部分將被狠狠剜痛,你只好長久地坐在床邊,默默地流淚。……林沛然走后,鄭文軒生了一場大病。他失魂落魄,再也不見往日里旭日般的蓬勃朝氣。他變得寡言而沉默,甚至辭了職,日夜難分地悶在家里,怎么也不肯出門。曾經被他視為立身之本的東西,在林沛然不在了之后,好像一下子就沒有了任何意義。他不愿再回到崗位上去,這份工作就如同一個時時提醒他的高亮標簽,他在位置上每待一秒,都會無法停止地想:他就是因為太在乎這個飯碗,才失去了林沛然。他張了張口,飽含深情的情話在喉間膠著,然后背后忽然就聽到另一個人的聲音:“……鄭文軒?”他回過頭,看到白玉抱著兩捧花站在他身后。老同學見面,也只是互相點點頭。白玉放下一捧在林沛然面前,想了想,還是把空間都留給他們,轉身去了不遠處另一座碑前。她以為自己只是來挖掘一段過往,并不想負責拉這個了無生念的人走出來,但鄭文軒在回憶里痛不欲生的時候,她的心也跟著被一起切成碎片。她踹了鄭文軒一腳,“……你起來,做出點樣子,讓沛沛知道他沒看錯人。他到最后都相信著你,你就這樣讓他死了也不能心安嗎?”“……”鄭文軒眼前模糊一片,“他若聽得到我的聲音,我懇求他把我的一切都奪走……我的記憶,我的情感,我的生命……什么也別留下。”他問,“你忘得掉一個甘愿讓你付出一切的人嗎?”“我忘不掉……就連夢里都忘不掉……他不在了,我的心也不在了;他死了,我的魂也跟著死了。這條命是欠他的,怎么能讓他孤單一個人上路,我得陪著他啊……”在他彈起這首歌的那一刻,他仿佛觸摸到了林沛然,有一瞬間,他的靈魂好像變成了林沛然的樣子,他感受著他寫下每一個和弦時的感受,體會著他演奏這首歌時是怎樣的心情……相隔著生與死、現實和夢幻、人間與天堂、和橫亙在他們兩人之間無窮無盡的、無法跨越的時空,他的心和林沛然的心緊緊貼在了一起,以相同的頻率和節奏跳動著。音樂流淌的時候,他甚至分不清現在活著的這個,究竟是鄭文軒還是林沛然。如果活成他的樣子,沛然是不是就不會消失了呢?鄭文軒這么想著。鄭文軒摸著自己的心臟,銀色的戒指在沉悶的跳動下,跟著它一起共振,“這心情究竟該怎么形容呢……”“是悲傷嗎……是想念……還是寂寞呢?”他空望著被窗外的樹影侵得光影搖晃的天花板,又變成那尊沒有生氣的木偶。若不是他還在呼吸,姚樂陽幾乎都以為他已死了。他靜靜淌著淚說:“我好想他……怎么辦……我好想他……”姚樂陽實在見不得人這副模樣。“我知道自己該放手了,他身邊有人對他好,也許我安靜一段時間,他就能把我忘了,重新開始一段新的戀情……可我做不到……我放不下他,更不情愿就這么將他拱手讓人……我開始撩他,一點點勾起他的思慕……”……講著講著,對面噼里啪啦的鍵盤聲就斷了。姚樂陽喊了停。她聽不下去了,長久而默然的掩著面,問:“他知道這些事嗎?”*姚樂陽失手煮了林沛然給他凍的餃子。因為冰箱里沒有別的什么蔬菜,人總是要吃飯的,她看到冰箱里有水餃,順手就下了鍋。兩人份的水餃足足有四五十個,她自己也沒數,反正兩袋子都一股腦倒進去了。可她煮到一半的時候,鄭文軒就沖了進來,心如死灰盯著鍋里的東西,好像在開水里煎熬的是他自己。他什么也沒說,六神無主地出去了。那頓飯,姚樂陽最后一顆餃子也沒吃。她聽見鄭文軒說:“他不在了……”“他真的不在了……無論如何,都找不回來了……”……這天晚上,鄭文軒做夢了。夢里,林沛然遠行歸來,拖著行李箱,懵懵懂懂的,回到他們同居的家,一開門,跟他撞了個滿懷。他像一瞬間擁住了失而復得的珍寶,空虛的內心就此被塞得滿滿當當。他用盡此生全部的溫柔,抱著林沛然,說,歡迎回家。(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