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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樂陽趕緊道歉:“不是不是……”她以為林沛然就是一時興起,埋汰她兩句,開開玩笑而已,哪想到他是真想讓自己開坑。“我填完一本都快被掏空了,估計后面填坑速度不會太快……本來工作就朝九晚五,再特么日更,還幫你混音,我一天就睡三四個小時你敢信……我最近天天頭疼,腦子里就跟綁了個鉛錘似的!”林沛然聽著聽著,眉頭就皺起來,“你最近別接后期了吧,反正坑不是完結(jié)了?好好休息一下。一天睡三四個小時你不要命了?”他出于某種不安的直覺,提醒姚樂陽:“頭疼怎么個疼法?別拿小毛病不當(dāng)事,你有空去醫(yī)院看看。”“睡飽了就好了,你造我特能睡,一氣兒能睡4時那種……”他甩林沛然,甚至沒有冠冕堂皇的理由;林沛然不要他了,他卻明明白白。比起毫無緣由的拋棄,他因果報應(yīng)的這點痛心,又算什么呢?——他過去所做的事,深深傷透了林沛然,所以林沛然不愿再在自己身上浪費時間了。這個認(rèn)知讓鄭文軒的大腦一片空白。他這些年……究竟都在做什么?他沒有一個人上手術(shù)臺的勇氣,不僅僅是因為他的手術(shù)風(fēng)險要比姚樂陽高不知道多少倍,若沒個人在外面照應(yīng)隨時給他簽字,他是真的不敢進(jìn)去;也因為,他恐懼著剖開腦袋的痛苦,和那之后可能的后遺癥。哎,他怎么連個女孩子都不如呢?難怪鄭文軒總喊他林大姑娘。“……”哪怕刻意不愿去想起鄭文軒,他也還是逃不開記憶的本能。林沛然擦干了淚,平復(fù)下自己的心情,跟姚樂陽說:“以后對自己的身體好點,別再沒命工作了,小命就一條,照顧不好的話,你再想找我委屈,我可不會聽了。”所以,別哭好不好……他這就把你找回來。當(dāng)鄭文軒回到B市,打開空無一人的房門,他就知道,他找不回來了。陽臺上的風(fēng)鈴叮叮響著,春日的陽光并不濃烈,稀疏的春雨停停下下,像欲語還休的情話連綿不絕。他看到角落里那棵綠蘿快沒水了,彌補什么似的往里添滿明澈的清水。然后他的耳邊就響起恍惚的滴答聲,如同幾個月前的雨夜,也是這么一個天色昏沉的早晨,他半睡半醒間,擁住了林沛然,歲月靜好、好像能擁抱一輩子似的,將他抱在懷里。但溫存的笑意還沒爬上眼角,他就又想起夢中林沛然死寂的眼睛,心頭漫開苦澀的滋味。如果不是因為他去世前念念不忘,白玉可能連姚樂陽也不會通知。他凌晨三點打通姚樂陽的電話的時候,這姑娘睡得死沉,滿滿的起床氣。他只說了一句話,姚樂陽于是一早放下手頭所有的工作,急匆匆趕上六點奔往C市的車。他說:“林沛然說你欠他一本書,你不能賴賬啊。”他把林沛然所有的東西都整理好了,放在不大的箱子里,全部交到姚樂陽手上。包括林沛然的手機、筆記、沒吃完的藥、吉他、合成器、手稿、鑰匙……各種亂七八糟的遺物。林沛然秒認(rèn)慫:“不敢不敢……不過正規(guī)餐飲,哪有那么夸張……”他匆匆轉(zhuǎn)移開話題,“咦,D巷這里還有條酒吧街……”鄭文軒的臉色頓時一黑,格外義正言辭警告他:“酒吧街不行。”林沛然心里好笑,故意逗他:“啊?為什么?我看介紹挺好玩兒的。”“你造那是什么地方嗎?好玩?zhèn)€屁!”鄭文軒沒好氣說,“那條巷子里出了名的Gay吧,亂得很,像你這樣的,進(jìn)去怎么被人盯都不知道……”林沛然摸著下巴沉吟了一會兒,好奇問:“你去過啊?”白玉倒是個可靠的人,沒五分鐘就來了回復(fù):?林沛然臨到開口時分,才覺得托他幫自己看鄭文軒的朋友圈,好像有點難以啟齒,像是別扭的小情侶撒狗糧似的。所以他敲字敲了半天,也不知該怎么斟酌語句才好。那頭的白玉盯著他反反復(fù)復(fù)的“正在輸入……”的狀態(tài),默然推了推眼鏡:有話就說,找我?guī)兔Γ?/br>“嗯……”林沛然忐忑著說:“我想……托你幫我看一眼渣文的朋友圈。”有所依戀,無非是離不開、戒不掉、放不下、舍不得。他早就想明白的事,時至如今,也不過是認(rèn)認(rèn)真真、鄭重其事地向過去做了個告別罷了。門口的白玉手掌抬起來,卻終究沒有開燈。他沉默退了出去,躲進(jìn)衛(wèi)生間把窗戶大開,開始抽煙。林沛然一個人在黑暗中,手臂蒙著眼睛、梗著脖子、仰著頭,像只缺氧的魚。他張著嘴,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他們是一樣的人,因為一樣,所以才更能理解對方的心情和想法。他擋住自己的眼睛,慢慢把背弓了下去,害怕被人看到他坐在科室前的椅子上哭的狼狽樣子。“傻陽陽,你傻不傻啊……一個人多難你不曉得?你以為自己是超人嗎?你可真行……我要是不問你,你就不打算跟我說了是吧?你哪來的勇氣上手術(shù)臺?你一個人扛,不知道害怕,難道還不知道疼嗎?”姚樂陽一下子懵逼了,“不是、我還沒哭呢,你哭什么……哎我去,沛沛,我錯了,你別哭成嗎,你一哭我也怪難受的……”林沛然停不下來。第四十章“……我夢到他了。”姚樂陽原本的嫌棄和責(zé)備于是就說不出來。她深深嘆了口氣,將他的窗簾拉開,開窗通風(fēng),把地上亂七八糟的酒瓶子踢到一邊,然后抱著筆記本電腦在他對面坐下。“我不是來聽你倒喪氣的。”鄭文軒的嘴片顫動起來,目光悠長落在深沉的、昏暗的臥室里,不知道在看什么,他說:“他在哭……”*“……掛四和弦放在這里,很好聽……”他抱著那把吉他,像抱著林沛然的心臟,它顫動發(fā)出聲音的時候,他就好像又擁住了一個呼吸著的愛人。鄭文軒抬起頭,用一種無法形容的表情看著姚樂陽,痛苦、悲傷、懷念、興奮、喜悅、恍惚、凄涼、期望……無數(shù)種復(fù)雜的情緒雜糅在一起,變成讓人無法直視的、濃烈噴薄而出的感情炸.彈。“你聽到了嗎……他的心臟還在跳動,他還活著……你聽,他還真實的活著啊……”Timeisrunning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