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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你的心要像石頭一樣。在你小的時候,收養(yǎng)你的嬤嬤這樣跟你說。那時候你還不能理解,只好暗中將它記下。修道院的生活循規(guī)蹈矩,按部就班。早上五點起床,收拾床鋪,做晨課,然后是簡陋的早餐:一碗很稀很薄的冷粥。上午是學習的時間,你們用樹枝在石板上反復(fù)抄寫經(jīng)書。午餐——干面包和水——前后,是誦經(jīng)的時間,需要在規(guī)定的時間誦讀午前經(jīng),午時經(jīng)與午后經(jīng)。之后是勞作的時間,修道院位于阿卡契小鎮(zhèn)正北方的郊外,后院圍入了一小片田地,種著幾叢南瓜與豌豆,這些東西如果打理得好,豐收節(jié)時你也許能跟著喝上一小碗熱湯。除此之外,石制的、歷史悠久的祈禱室、課室與禮拜堂也每天都需要有人一絲不茍地打掃。如果能按時完成勞作,在晚餐前你有一個小時的時間自由活動,在高高砌起的石頭圍墻內(nèi)。之后是晚禱、晚飯——冷湯與面餅,象征犧牲的血與rou——默想、夜禱與就寢的時間,在你五歲之前嬤嬤會在睡前給你講上一小段神話故事。而如果勞作完成得不合人意,那么就連晚餐都沒有了,你會在禁閉室獨自呆到天明,而這經(jīng)常發(fā)生。這里沒有人哭,沒有人笑,所有的談話都是低聲的,所有的人都面無表情,像一叢叢人型的石頭。和你一起修行的是五六個十歲到二十歲的修士,只有你是在襁褓中被留在了這個偏遠小鎮(zhèn)唯一的修道院的門口。嬤嬤說,這是神的意旨,你生來就屬于這里,需以苦修抵生來的罪孽。后來你猜測,也許你能活下來只是由于你純粹的人類的血統(tǒng)勉強有修士的資格,和一點卑微的憐憫。你以為你也會向那些人一樣,在十歲正式受洗,繼續(xù)這樣的生活,直到你遇見夏爾?修伊。你第一次遇到他,是在一個雷雨天。你本來分配的是田園的勞作,上工后突然下起了大雨,于是你難得有了自由活動的時間。你在后院圍墻檐下失神看雨水瓢潑傾落,覺得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停滯了,突然聽到墻對面有咕嚕嚕的聲音。從高墻年久失修的一道粗大縫隙,你看到那邊是一個比你大一些的少年,渾身滴著水,紅色的頭發(fā)被雨水打成一綹綹,大概是被這大雨攔截,不得不選擇在此躲避。他不知怎的感覺到你在看他,竟也從裂縫回望你,給了你一個奇怪地咧著嘴的、眼睛都不見了的表情,然后你聽見他肚子又一次叫起來,才知道這聲音的緣由。他試圖和你打招呼,問你叫什么,是不是這修道院里的孩子。你看著他熱情洋溢,卻什么也說不出。從來沒有人這樣和你說話,你不知道該怎么回應(yīng)。最后他訕訕住了嘴,于是你們隔著破裂的高墻沉默地等待雨停。在他離開前,你把你懷里留著的午餐的那片面包遞給他。經(jīng)書上說,你要幫助需要幫助的人。眼前的人在挨餓,那么他就是你應(yīng)該幫助的。他接過面包卻沒走,打量了你一會兒,不知怎么知道了這恐怕也是你僅剩的食物,撕下一半后把另一半還給了你,認真的說:“謝謝。”“我叫夏爾,夏爾?修伊,記住呀!我下次還會來找你的!”那天晚上你還是覺得餓了,但是你并不關(guān)注那個,而是忍不住總要回想你們神秘的、突然的、史無前例的相遇。后來你意識到,那是你第一次看到“笑容”。再后來他的確信守諾言,經(jīng)常來這偏遠的小鎮(zhèn)的偏遠的角落找你,漸漸知道你的名字、你的日常,也告訴你他的生活,和你沒見過的、小鎮(zhèn)其它部分的樣子。有一天你們談到以后要做什么,他說他一定會成為一個偉大的施法者,而你說你將會在明年年初受洗,正式成為一名修士。——那你難道不想出來看看嗎?做點別的什么,或者學點東西?你告訴他你生來被遺棄在此,如今也無別處可去。他沉默了很久,有些忐忑地說:“你知道,我家很小,還有一個討人嫌的四歲小鬼要照顧,也沒什么錢,經(jīng)常吃了上頓沒下頓。”“但是總會有辦法的不是嗎?”你用了很久的時間才反應(yīng)過來,這是一個邀請。你用盡生平全部的勇氣向嬤嬤提出不想受洗成為正式的修士。你年邁緘默的收養(yǎng)人沉靜地看了你許久,這樣說:“你去吧。但你還會回來的。”“你生來屬于這里。”你一無所有,加入了夏爾和愛娜的家庭。你們總是挨餓,但并不怎么受凍,屋內(nèi)常年是歡聲笑語,就連你的表情也生動起來。夏爾總是勸你多吃一點,他說你和他差不多大,怎么能和愛娜同一個個頭,想方設(shè)法讓你吞下各種各樣奇怪的動植物——你們沒有錢買更好的了。再后來,他不知從哪兒打聽到隔壁的市鎮(zhèn)在招收民兵隊員,連哄帶騙逼你去報了名,又不曉得走了什么門路讓你湊上了最后的名錄:“雖然訓(xùn)練時間長,可午飯管飽!”于是你不知不覺在體力鍛煉和良好的伙食中竄上了個子,沒多久竟然趕上了他,甚至還有繼續(xù)發(fā)展的趨勢,也許是以前壓抑了太久的緣故。你漸漸知道他在鎮(zhèn)上有多大的“威望”——也許不是什么特別好的印象——反正他才華橫溢又詭計多端,無論老師、鄰居、旅客、商人……都對他又愛又恨。他經(jīng)常在酒館打零工,對那些跟法術(shù)有關(guān)的傳聞一個也不放過,自學成才地會了基礎(chǔ)的法術(shù)。你并不知道這是多么天才的行為,但你知道他有多聰明,盡管他只比你大一歲多。他告訴你天上的星星和太陽都是發(fā)熱的石頭,春天和冬天來自地脈的轉(zhuǎn)動,混合礦石碎屑能生出花火,草木的汁水里可以凝出結(jié)晶。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會做,永遠有辦法。以至于當你有一天醒過來,在滿身狼狽中意識到你當晚想的全是他,是他火焰一樣灼燒的長卷發(fā),是他白皙得像大理石的肌膚,是他鼻尖臉頰上星星點點的小雀斑,是他罕見的、黃綠色貓兒一般的眼睛和菱形的瞳孔……你也毫不意外。你并不打算告訴他這個事。但你總疑心他知道這個——這世上有他不知道的事么——因為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他不再和你開玩笑,而是用一種沉默的、憂郁的、飽含深意的眼神看著你了。你深信他總有一天會讓世界矚目。他也的確按著這軌跡發(fā)展了,以剛過十六歲的年紀弄到了巴別塔的實習證書。他興奮地擁抱街上遇到的每一個人,在愛娜欣喜又嫌棄的眼神中把她舉得高高的轉(zhuǎn)圈,差點因此扭傷了胳膊。最后他站到你面前了,卻并沒有直接來抱你,而是灼灼看著你,好一會兒才突然地笑起來。他很用力很用力地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