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地表達了情緒，於是奧德莉亞弄清楚這個兒子不喜歡跟人太親近的習性後，便不在意這些事情了。

秋天到來時，這棟宅邸迎來了新的客人。

兩個男人，兩個孩子。趙先生觀察了好一會，才發現他們之間的關系大概跟他自己與納森尼爾的關系相近，是撫養人與被撫養人的關系；那兩個男人之中一頭卷發的叫艾默西，總是笑嘻嘻的模樣，撫育的孩子叫做達斯汀，是個活潑且聒噪的男孩。

另一個男人神色高傲，長相也頗為出眾，名叫雷昂，帶來一個叫做阿格妮塔的女孩，相較於總是吵吵鬧鬧的達斯汀，阿格妮塔文靜的程度簡直讓人感激涕零。

基於同類相近的原理，趙先生被迫與這兩個孩子相處，過了一陣子他才意識到，阿格妮塔與達斯汀并不是來作客的；他們已經住下來了。再過了一陣子，他終於從納森尼爾那里得知，他帶著他加上另外兩個孩子與撫養人同時搬到這里居住沒有別的原因，是因為他們都該上學了。

上輩子當了十幾年學生，好不容易修夠學分，終於能順利畢業得到解脫的趙先生聞言差點暈倒。

身旁的小正太與小蘿莉都認真地抓著筆練習寫字，趙先生看了他們一眼，把寫好的作業推到一旁，整個人懶散地趴到桌上。攤開的作業本上是一個個有點歪的英文字母，趙先生的手還有點握不好筆，但寫字是沒什麼問題的。

他望著窗外的天空，興致缺缺地撓了撓耳朵，忽然想起下午茶的時間快到了，終於稍微振奮起來。

宅邸里的傭人早已提前準備好茶與點心，三層架子上放著各種口味的三明治、司康與蛋糕，趙先生偷偷看了傭人一眼，但對方很快地準備好熱茶，隨即微微躬身離開。

這棟宅邸里的傭人并不稀少，但全部都是普通人，明明知道莊園的主人與客人都不是真正的人類，卻仍然在這里服務他們。據說很久以前這些人類的祖先便一直為塔爾貝魯特一族服務，時光流逝，他們卻沒有離去。

趙先生拿了塊三明治吃了起來。

坐在他右邊的小正太達斯汀大口咀嚼著三明治，很快就把一個三明治吃完，又伸手拿了司康，拿了抹刀胡亂涂上大量的果醬與奶油，大大咬了一口，稚嫩的臉上唯有心滿意足，甚至笑得有些傻兮兮，連果醬沾到臉上都沒有發覺。

趙先生望著人家臉上花貓似的痕跡，有些無語，這時阿格妮塔拿了手帕，冷靜又不失細致地替他把臉擦得乾乾凈凈，達斯汀這才發現自己臉上沾了東西，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但阿格妮塔面無表情，貓似的眼睛微微垂下，彷佛達斯汀的感激之於她毫無意義。

……剛才那其實不是好心照顧同伴，而只是單純潔癖發作吧。趙先生嘴角抽搐地想著。

過了一會，達斯汀出聲叫他：「海德里安──」

「什麼事。」

「我學會寫自己的名字了！」聲音中滿是自豪與驕傲。

「噢。」趙先生平淡的回應。

達斯汀興奮的神色并未褪去，彷佛討摸的寵物一樣，不屈不撓地望著趙先生；趙先生呆了一下，伸出手摸了摸對方的頭頂，小正太登時從喉間發出一聲咕嚕聲，彷佛很開心，還得寸進尺地用臉頰蹭了蹭趙先生的手心，試圖讓他碰觸其他的地方。

趙先生：「……」

忍耐了一會，他終於還是忍無可忍地黑著臉用力抽回手。

雖然自詡是穩重成熟的大人，但趙先生的忍耐是有限度的。被當成幼童教養，所以必須跟同齡人相處，一切行為都備受拘束，甚至連睡眠時間也沒有喘息的空間；事實上，納森尼爾就住在他隔壁房間，兩人雖然住在不同的房間，但這兩個房間中間只隔了一個不大的更衣間，納森尼爾隨時可以過來瞧他，個人隱私什麼的，早就被迫放棄很久了。

在半夜醒來，翻來覆去一個小時仍睡不著的趙先生揉著眼睛，呆呆坐在床上。

「你不用留在這里。」他悶悶地說。聽見自己如今的嗓音細嫩得像剛出生的小貓，不由得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坐在床邊的納森尼爾不置可否，只道：「快睡。」

要是自己還是獸形的話，現在肯定是毛都炸起來了。趙先生知道納森尼爾十分淺眠，幾乎自己一醒，他就立刻過來了；但是這種無微不至的照顧讓他很難淡定地接受，要知道，他已經成年很久了啊。趙先生郁悶地想著。

翻來覆去多次，渾身都出了一層細細的汗，趙先生難受的動了動，抬眼又望了下男人，對方完全沒有離開的意思；趙先生有點煩躁，都沒發現自己又成了一副鬧別扭的模樣。

……失眠就算了，旁邊還有一個看起來十分兇狠（某種程度而言也確實很兇狠）的男人虎視眈眈，這種情況下誰睡得著啊！

房間里亮著一盞小燈，趙先生揪著被子，忽然聽到納森尼爾低沉的聲音問道：「要不要沖澡？」

這個年代已經有熱水器了，雖然是半夜，但稍微沖個熱水澡想來不會太過分。趙先生渾身都是汗，自然從善如流地點頭。等納森尼爾準備好熱水，他也痛痛快快地洗完澡以後，時間已經將近凌晨。

換了另一件睡衣的趙先生躺到床上，多少也有些疲倦了；納森尼爾仍然坐在床邊，好像要等他睡著了才走。趙先生注意到對方鼻子動了動，好似嗅到什麼味道，於是疑心頓起，也嗅了一嗅，但卻只聞到了自己身上剛沐浴過留下的淡淡香氣。

他過了一會才意識到納森尼爾到底在聞什麼，臉登時就熱了。

「太香了。」納森尼爾微皺著眉頭。

……隔著這麼遠還聞得到，這人是狗鼻子嗎！還有，香氣太重干他什麼事！他又不是為了他才把自己身上弄得這麼香！

趙先生又窘又怒，總覺得被嫌棄的其實不是香氣而是自己，氣得乾脆背過身，拉高被子把全身都蓋了起來。雖然心里知道應該感謝大半夜不睡覺為他張羅熱水的男人，但對方欠揍的程度實在讓他很火大。

納森尼爾沉默地坐在床邊，趙先生幾乎都可以感覺到對方的眼神正凝視著自己的背脊，那種凝視讓他愈發毛骨悚然，才想出聲要對方離開時，卻感覺到床上一沉。他才剛回頭，就撞進了一個溫熱的懷抱中。

「納……納森尼爾？」趙先生不自在地動了動身體，小聲地道。

過了不久，他聽見男人的聲音：「……這是你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第6章

這個擁抱只維持了很短的時間，趙先生疑心那可能是自己的錯覺，但對方遺留下來的熱度卻又分外真實。

他呆呆地望著男人，男人伸手撫了下他的頭發，拿被子裹住他，最後用低沉的嗓音說：「快睡。」

那聲音就像某種樂器一樣悅耳，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