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了黑暗中。

    “老賀，如果再來一次，你還會讓知予離開嗎？”她看著賀老爺子緩緩走遠的背影。

    賀老爺子腳下的動作一頓，眼前不禁又浮現出長子下葬那天，雨幕模糊了那個跪在雨中的少年面容，卻也好像是最后一次看清了。少年眼底的光亮了，又黯淡。

    再亮起時，卻早已是因為另一個家庭。

    那時，他便知，賀知予日后會對賀氏的抗拒。

    可是，如果真的給再來一次的機會，他還是會順著彭慧的心意把賀知予送去林家。

    長子英年早逝，賀家家業陷入風雨飄搖之境，他身患重病。那個時候能去撐著賀氏的只有賀成，彭慧的娘家雖然不足以與賀氏睥睨，但在所有人都在看熱鬧的時候，也能看在彭慧的面上出份力。

    所以，不管如何，賀知予還是得被送走。

    賀老爺子手下拐杖輕敲了敲臺階，滄桑的面容上無波無瀾，視線從墻上掛著的早些年間拍的全家福上移開，眼神淡然：“你也是糊涂了。”

    “哪還有什么如果。”

    說完，賀老爺子一步一步離開了一樓，留下賀老太太回望著門外一望無際的黑暗。

    “是啊，是我糊涂了……”

    門外的寒意飄進來，鉆進骨頭里涼得心也跟著冷，賀老太太轉回身，點點頭嘴里喃著不知所云的碎話，也跟著賀老爺子朝著二樓走去，目光在掠過那幅全家福時，有片刻的怔神。

    如果，真的有如果，她真的不會把賀知予送走嗎？

    林予樂坐在副駕駛，終于能不用按捺住好奇心打開那兩個賀家爺爺奶奶給的木盒子。

    賀知予開著車，林予樂好奇地打開，不禁“哇”了一聲：“賀知予，你看這個！”

    “是什么？”賀知予輕抿著唇笑起來，看了眼前方的紅色指示燈，偏頭看了她一眼：“是什么？”

    林予樂把蓋子徹底打開，讓里面的一對手鐲展現在賀知予的注視下，又把賀老爺子給的那個盒子向前推了推，拿出盒子里明顯得不能再明顯的紙張：“還有這個，這個是什么？”

    她說著，把裝著手鐲的盒子放到收納盒上，捻著那張紙好奇地展開，目光順著白紙黑字一行一行往下讀，而后驀地抬起頭驚愕看向賀知予：“是股權轉讓書。”

    手中捻著的紙張突然間好像就變重了，她有些不知所措為什么賀老爺子會突然那一份賀氏股權轉讓書當做禮物送給她。無措地看向賀知予，“知予，要怎么辦？”

    她是知道賀知予不想接手賀氏工作的，不只是接手，就連一想到要以后面對賀老爺子無盡的問話都覺得煩躁。

    那時林予樂偶然間蹲在書房外從門縫往里窺見的，向來溫潤的男人會因為賀家而煩躁。

    但凡稍微深入想一想就能知道，賀老爺子把這份股權轉讓給林予樂，無非是覺著兩人在一起，給了林予樂，賀氏就和賀知予在意的女孩子有一定的捆綁了，那賀知予就算不看在賀家，不看在賀老爺子的份上，也會因著林予樂也是個小股東而不會對賀氏坐視不管。

    不管是處于哪種原因，林予樂都不希望賀知予被他不喜歡的事情困住。

    “我們把它送回去吧。”林予樂的語氣都變得急促起來，急急躁躁地把轉讓書重新折疊好放進木盒子里，抬頭望向賀知予，秀氣的眉頭緊蹙起來：“我們送回去吧，我不希望就因為一個這兒讓你不開心了。”

    賀知予定定地看著前面路燈上的倒計時，在綠燈亮起的那一瞬間輕踩油門，轎車緩緩駛動。賀知予抿著唇看了眼后視鏡，扶著方向盤向右打了半圈，在林予樂焦急的注視下輕輕笑了下：“算了，收下吧，爺爺給你的禮物，就是你的了，要收好啊。”

    林予樂急了，“可是，收了這個你肯定不會任由賀氏順其自然下去了。”

    “你明明說過，你是不喜歡——”她想要勸說賀知予不要因為自己而選擇接受，一急起來，連話說得都有些語序顛倒了，不知道為什么鼻尖還澀澀的：“我、我希望你能開心的……”

    賀知予敏銳地察覺到林予樂的情緒低落，心尖刺刺的一抽疼，眉宇微郁，“你別哭啊，現在開車都不能抱抱我的小仙女了。”

    林予樂有時候心情好，就愛拉著賀知予“逼”他叫自己是小仙女。倒也算不上逼，賀知予每次都特別自覺地把衣服脫好了躺在床上，眉眼誘惑地凝著林予樂：

    “小仙女，不來嗎？”

    想到這茬，林予樂不禁被腦海內浮現出的畫面逗笑了，一時間眼眶里有淚，偏偏嘴角又是咧著的，任誰看了都不得不聯想到“又哭又笑”。

    林予樂嗔怒著抬手想捶他一拳，想到賀知予還在開車，為了交通安全，她又悶悶地收回手，嘴里不滿地控訴嘟囔：“你好煩啊，你怎么在我難過的時候逗我笑。我是不希望你不開心，你倒是一點也不在意……”

    林予樂一想到賀老爺子連送禮物都要想著方法把賀氏塞進賀知予的手中，哪怕他最后不是賀氏的接班人，賀知予也會在賀氏有需要的給接班人助一臂之力。

    其實，這份禮物與其說是賀老爺子送給林予樂的小禮物，倒不如說是賀老爺子摸透了賀知予的心理對他的一個算計。

    每每想起賀知予連親人間的饋贈都要被這個世界上，他僅剩的至親算計，林予樂就覺得難過撲面席卷而來。

    她的賀知予那么那么好，怎么能被賀家這樣對待？

    憑什么嬸嬸不喜歡賀知予，他就要被送走？憑什么他優秀，就一定要接手賀氏這個看似光線亮麗，實則又沉又重的擔子？

    又憑什么要被所有親人打著“親人”的名義被迫接受他不喜歡的事情？！

    林予樂不能接受，她無法忍受自己從今往后要接手一個她所抗拒的事業，更無法看著賀知予因為他不喜歡的事業而失去快樂。

    她的賀知予，那樣好，足以得到這世間最大的快樂。

    說著，想著，眼淚“嘩”的就從眼眶里無聲地落了下來，悄悄濕潤了羊羔毛的熊仔外套。

    賀知予眼角余光一直在留意著她，眼下小姑娘哭得傷心，他心也跟著亂了套。看了眼右邊的倒視鏡，打著方向盤，而后把車開到了路邊的停車位里，緩緩停下。

    見他解開安全帶，林予樂又好奇又停不下哭，邊哭邊哽咽著問他：“你、你……嗝——停在這兒嗝干什么嗝？”

    “你哭成這個樣子，我還哪有心思安心開車。”賀知予輕聲嘆了口氣，終于能全心全意地打量起小姑娘來，見她滿臉淚水，重重地咬了下唇瓣，從紙巾盒里抽了張紙輕輕擦拭去林予樂的眼淚，心疼又無奈：“哭什么？我不是還好好的么，接手賀氏也不算什么很難過的事情。別哭了，待會兒眼睛又要疼了。”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