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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弘磊簡潔答:“確有此事。敵兵共六人,提刀縱馬追殺大乾百姓,幸而劉縣丞率領官差奮力阻攔,方斬敵五個、俘虜一人。” 劉桐一愣,既意外又汗顏,并未順勢獨攬功勞,而是道:“哪里?其實是多虧所有人齊心協力!若單憑我帶的幾個人,今日恐怕兇多吉少。” “哦?”巫海又繞著新兵轉圈,細長腫泡眼冒精光,“俘虜呢?” 劉桐側身一指,“捆得結結實實的,我的人正在院子里看著,請大人處置他吧。” 巫海稍作思索,吩咐道:“帶俘虜。” “是!”田波領命,帶人小跑進寬敞的農家院落,努努嘴說:“帶走。”兩個同伴便提起被五花大綁的北犰俘虜,硬拖著走。 田波一轉身,正欲邁步,余光卻瞟見正房門的竹簾晃了晃,簾內明顯有人。他心思一動,疾步走近,以刀柄挑開門簾—— “哎喲!” “你、您、您這是……?”一對婆媳驚惶后退,支支吾吾,不知所措。 田波見是老婆子和黃臉婦人,登時大為掃興,沒好氣地斥罵:“探頭探腦的,做賊么?再鬼鬼祟祟,老子叫人抓你們回軍中審問!” 里正的母親和妻子誠惶誠恐,膽怯搖頭,“不、不敢了,求大爺千萬別抓我們。” “哼!”田波按著刀柄,匆匆追趕拖著俘虜的同伴。 姜玉姝被倉促推進里屋,茫然屏息聽完,快步出來,歉意道:“真是抱歉,我連累二位挨罵了。” 里正的母親擺擺手,老邁嗓音慢悠悠,和藹道:“沒什么。軍中的人往往性子粗蠻,我們村挨得近,見多不怪了。只要別當面頂撞,就不會挨打。”說完,她拉起客人的手,善意囑咐:“記住嘍,像你這樣標致的女人,太扎眼,最好少拋頭露面,免得惹麻煩。” 姜玉姝心懷擔憂,垂眸一笑,沒接腔。 “我都聽三平說了。”里正妻子十分感激,紅著眼睛說:“今天多虧你們相救,假如三平被北犰人害了,一家老小靠誰養活?” 姜玉姝搖頭道:“不用謝,其實我們也是自救。”說話間,她繼續扒開竹簾縫往外看,暗忖: 奇怪。 那個姓巫的千戶到底什么意思? 屬下單膝跪了半晌,他至今不叫起身? 難道巫千戶像西蒼知府那樣因故憎惡郭家?故意給下馬威? 眼睜睜看著郭弘磊一直單膝跪地,姜玉姝攥緊竹簾,指節泛白,既焦急又困惑,不僅刺眼,更滿心不舒服。 她咬著牙,幾次欲出去一探,可冷靜想想:不妥。老大娘言之有理,那種局面,我出去不但于事無補,甚至可能節外生枝。 里正妻子見狀,也湊近向外張望,小聲問:“你丈夫投軍了?” 姜玉姝回神,嘆道:“是啊。” “唉,你男人投哪一處不好?怎的上赫欽來了?我們這地方,兵荒馬亂的,老是打來打去,沒完沒了,邊軍至今沒搶回庸州,也不知猴年馬月才能把北犰人趕回他們老巢。”里正老娘盤膝坐在炕上,瞇著遍布皺紋的眼睛,埋頭納鞋底,絮絮叨叨地說:“隔三岔五地打一場,至今沒贏!唉,如今不能安心種地,莊稼又被燒毀,日子簡直沒法過了。” 姜玉姝眼睛一眨不眨,緊盯著院門外,分神答:“他膽子大,是主動投來赫欽衛的。” 里正妻子好奇問:“我看你們小兩口年輕甚輕,多大了?” 姜玉姝關切注視家人,隨口答:“他十七,比我——“她頓了頓,才接著說:“比‘我’大一歲。” “太年輕了。傻孩子,實在是傻!”里正老娘連連搖頭,“你們不該來赫欽的。” 命中注定吧,沒什么該不該的。姜玉姝苦笑了笑,繼續眺望: 院門外 同伴一松手,田波便抬腿踹向北犰俘虜膝彎,呵斥道:“跪下!” “唔!唔唔嗚!”俘虜不僅被五花大綁,還被堵著嘴。他瑟瑟發抖,癱軟跪坐,一改之前囂張追殺大乾百姓的兇狠模樣,拼命磕頭求饒。 巫海輕蔑審視俘虜,終于開口道:“我聽明白了。你們幾個起來吧。” “是。”郭弘磊面色平靜,帶領小廝起身。 下一瞬,巫海吩咐道:“按軍令,膽敢闖入大乾疆土殘害百姓的外敵,一律殺無赦。郭弘磊,你把俘虜就地斬首,以平民憤。” “唔?唔唔!嗚嗚嗚……”北犰俘虜雙目圓睜,驚恐萬狀。他是大臉盤高顴骨,鷹鉤鼻,棕褐色頭發,身板壯實。 什么? 郭弘磊一怔,皺眉打量俘虜。 巫海昂首,不悅地說:“嗯?” “大膽!”田波立刻上前,咄咄質問:“千戶有令,自古軍令不可違,你這是想抗命嗎?” 郭弘磊迅速搖頭,“不!” 巫海威嚴喝道:“那你還不趕緊動手?像這種狂妄殺害手無寸鐵鄉民的敵人,該死無疑!” “是。”郭弘磊點點頭。 巫海偏頭道:“給他刀。” 田波便解下佩刀,拋了過去。 郭弘磊一把接住,緩緩抽刀。 聞訊趕來旁觀的村民群情激憤,紛紛喊道:“殺!該殺!” “殺了這害人的畜生!” “千刀萬剮!千刀萬剮!” “快動手啊,殺了他!” …… 假如敵兵正在殘害無辜百姓,郭弘磊勢必大怒,拼力將其當場誅殺。但此刻初次面對一名癱軟流淚、嗚咽磕頭求饒的俘虜,他卻有些無所適從了。 并非于心不忍,而是從未經歷過,極陌生。 巫海負手昂然,冷眼旁觀。 田波抱著手臂,悠閑看熱鬧。 與此同時。屋內 “啊,要殺俘虜了!”里正妻子一驚。 里正老娘也一驚,忙撂下鞋底,急得拍大腿,催促道:“我孫兒呢?大牛和小牛哪去啦?剛才還在屋里的。老三媳婦,你趕緊找找孩子,千萬別讓他們瞧見殺人,會受驚嚇的!” “哎,我這就去找。”里正妻掀開簾子,心急如火跑了出去。 竹簾一掀一放,直晃蕩。 姜玉姝全神貫注,冷不防被翹起的竹刺劃了一下,額頭生疼,卻顧不上理睬,急欲再探看時,猛卻聽院外轟然響起拍掌與叫好聲: “好!” “殺得好!” “該!沒千刀萬剮,便宜這畜生了。” …… 轉眼,里正妻左手拽著十一歲的大兒子,右手摟著九歲的小兒子,一陣風般刮進屋里。 “嗚嗚嗚。”九歲男孩跳上炕,一頭撲進祖母懷里,哆嗦哭道:“那個人的腦袋掉了,腿還會蹬,流好多血……我害怕。” 里正老娘招招手,大孫子便也上炕,她摟著兩個孩子,安撫哄道:“別害怕,他是個北犰賊,殺了咱們大乾十幾萬人呢,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