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道陰影交錯落下。

    他卻宛如一無所覺般低聲地，溫柔地說話，“為什么要背叛呢？為什么要踐踏呢？你是這樣想的吧？你一定無法忍受吧？”

    鬼舞辻無慘惱羞成怒地瞪向他，憤怒地咆哮，“住嘴，住嘴，住嘴！”

    洛魯安亞表示理解，體諒地垂下了那雙銀色的眼睛。

    “不要這樣，好可憐啊，孩子。讓我來幫幫你吧？”人魚悲傷地開口，發出一句溫柔的嘆息，“我實在是——不忍心看到別人痛苦。”

    鬼舞辻無慘知道，他不能搖頭說“不”。

    這才是讓他感到恥辱的原因。

    許久未有過的恐懼，在他的身體里顫動，像是蠕動的觸手般緩慢填滿他每一寸思考。

    那是一種高高在上的悲憫與同情，一種自我感動的殘忍。

    看似溫柔，卻不容許任何拒絕。

    ……………………

    霧氣繚繞的溫泉。

    「宿主，已經想好了嗎？用這樣的方法逼出鬼舞辻無慘。」

    俞綺說，“嗯。但更準確地來說，是逼出BUG。”

    「這樣做很冒險，宿主。你應該為自己考慮。」

    17520說，「你想辦法用人魚馬甲逼迫玉壺和半天狗一起行動來演一場戲。可如果你想要放出假消息給BUG的話，僅僅只靠魅魔的cao控能力是不夠的。」

    “不，不用他完全相信。”

    俞綺的手指一點點滑動著，溫泉的水波輕輕親吻她的指尖，“無論是BUG還是鬼舞辻無慘，他們都是分外多疑的人。而他們的目的也很明確。”

    “——只要借玉壺和半天狗之口告訴無慘青色彼岸花和我的下落就行了。”

    俞綺想到了那個陰郁的背影和那雙鮮紅色的眼睛，微微恍神。

    “小一。”她頓了很久，“你說BUG遲早會代替無慘的意志是真的嗎？”

    「是的。BUG遲早會搶奪鬼舞辻無慘的軀體。距離這一天……不遠了。」

    “如果真的到了那個地步的話，無慘已經不是無慘了吧。”

    「是的。」

    俞綺沉默片刻，慢慢開口，“小一。我其實還是有點害怕。”

    “結局真的會改變嗎？我真的可以保護所有人嗎？我會被輕輕地忘記還是痛苦地記住？”

    “——我會死嗎？”

    17520注視著小姑娘的雙眼。

    他看到了俞綺藏起來的忐忑。

    于是他問，「宿主。你是不是又想起來了什么？」

    這次，俞綺很久沒有說話。

    直到17520以為她不會開口時，她自言自語地說，“如果真的會死也沒關系。”

    因為我得到了我想要的溫柔。

    她的思緒慢慢飄遠，她想起了產屋敷耀哉和她的私下交談。

    俞綺毫不猶豫地拒絕了這位溫和淡然的家主提出犧牲自己的建議。

    “產屋敷大人，請千萬不要這么說。”小姑娘的眼里有大片燦爛的向日葵在盛開，“我想要保護所有人——所以我不會讓任何人受傷。”

    她像是永遠都這樣自信。

    但只有俞綺知道，她還是會惶恐。

    小一能強行提高精神力與cao作熟練度，都是從以前那些“俞綺”殘存的意識里抽取出來的，想盡辦法偷回來的。

    它想瞞著她，可是隨著記憶回流，她發現了。

    俞綺小心翼翼地去撥動那些殘留的意識想知道她們與她是否共鳴，卻發現她們都沉寂在死亡的灰燼中，醒不過來。

    17520不知道該怎么告訴她。

    因為就連他都不能保證，這最后一次的機會，到底是生是死。

    「………………」

    他選擇了沉默。

    俞綺慢慢閉上眼，脖頸那塊黑色的蝴蝶印記慢慢地變得灼燙。

    “吶吶，綺綺，為什么要這么一副悲觀的樣子呢？”

    少年熟悉的音調突然響起，隨之一同而來的，還有那雙習以為常抱過來的冰冷手臂。

    是柚木司。

    他最近總是不在她的身邊，卻仿佛無時無刻都在她的身邊。

    宛如一只主人喂養的野性子黑貓，明明漫不經心地望著她的悲傷，卻也會似真似假地安慰她。

    他的手臂繞緊她的脖頸，雙腿夾在她的腰上，黑色的短發發梢一下下地撓著她的側臉。

    那雙蜜金色的眼睛圓圓的，尖尖的牙齒輕柔陷在她的肩頭，傳來一陣細微的痛感，讓俞綺默默睜開眼。心頭突然酸澀了一下。

    “阿司。”

    “嗯嗯～我在哦。”

    “阿司。”

    “在的哦。”

    “阿司。”

    ………………

    俞綺小聲地不停叫他的名字，柚木司覺得有意思，笑瞇瞇地回答。

    他說他在。

    他在她的身邊。

    俞綺那些可憐的抽泣哽在喉嚨里，沒有發出任何多余的聲音，她只是在柚木司雙手的禁錮之中輕輕轉了個身，低下頭很用力很用力地抱緊了少年。

    柚木司愣了愣，惡劣地笑彎眼睛，“哎呀，綺綺好膽小哦。這么害怕是為了什么呢。”

    俞綺不說話，“…………”

    “算了。想做你喜歡的事情，就去做吧。”柚木司對于那個答案并沒有他表現得那么在意。

    他只是專注地像是在看著世界上最愛的人般，舌尖輕抵了抵口腔，用那種輕快又活潑的語氣說，“不管是什么事什么人，綺綺只要記住就好了。你是我的依附物——”

    “絕不可以離開我。”死亡也不可以。

    此岸與彼岸的界限不可跨越，可如果是你，我就來親自打破界限。

    這種自私又徹底的占有欲，讓俞綺呼吸急促了一剎那，然后埋入柚木司的胸口，鬼使神差間輕輕點了一下頭。

    她答應了。

    …………

    玉壺感覺到了納悶。

    他看向身邊神情自若的洛魯安亞，明明是想不滿地嘲諷，卻忍住了這種會讓他葬身的欲望，“為什么不允許我吃掉那個人？他很礙事啊！”

    洛魯安亞低低嘆氣，“因為很可憐啊，玉壺。什么都不知道就被你吃掉的話，凄慘的死去……”

    “太殘忍了，玉壺。”

    洛魯安亞神情溫柔哀傷，殺氣卻慢慢地對準了身邊的鬼。

    “他們真可憐，你不會吃他們的，對嗎？”

    玉壺感覺到了冷汗涔涔。

    他在心里尖叫——

    鬼舞辻無慘大人為什么要同意這個瘋子和他和半天狗一起行動啊！

    還有半天狗那個混蛋也肯定是看出來外來者是個瘋子，才把洛魯安亞推到他身邊讓他照看！

    玉壺當然有理由覺得洛魯安亞是瘋子。

    在他知道暗精靈與魅魔背叛了合作關系時，他就慶幸地松了口氣，認為無慘大人以后絕對不會在外來者事情上失智了，他更加不會因此失業了，結果——

    又來了一個！！！

    玉壺以為自己至少應對的過來，卻也沒想到——洛魯安亞是這個破性子！

    他要抓獵物，洛魯安亞就皺眉阻止他說人類很可憐。

    不是一次，每次都是！！！

    那些刀匠，全都被洛魯安亞多管閑事救了下來！

    玉壺當然忍無可忍過。

    他挑釁洛魯安亞，然后——

    洛魯安亞憂郁又痛苦地望著他，責問他為什么不能好好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