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似乎散著附近某個同學(xué)的杯子里傳出的巧克力奶味。他又盯著面前的筆盒，拿出一支水筆，將筆尖抵在左手食指尖上，用了點力道摁下了筆尾。

筆芯伸出，在指尖留了個黑色小點。

還挺疼。

所以為什么，他明明是在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來觀賞著名為“江予的一生”的這出戲，如今卻突然成了戲中人？

聽覺、嗅覺、觸覺......耳邊語文老師還在分析著月考的理解文章，略顯中性的女聲念著枯燥的文字直讓人犯困，讓人覺得好像每一秒都被掰成了兩瓣。

——太不尋常了。

前兩段走馬燈明明都是一晃而過，為什么現(xiàn)在的一分一秒都變得如此清晰？

江予心里頭不斷地冒出疑問，胡思亂想著，手上不著心打開了方才賴旭丟給他的紙團(tuán)，看見幾個凌飛飄逸的大字——“看一棵松下！”。

一棵松與五棵松并沒什么關(guān)系，只是因為學(xué)校cao場邊種植了一顆孤獨的高大松樹，大家便戲稱它為一棵松。

江予的位子正在窗邊，稍稍偏過頭就能看見窗外的場景。

五月的下午兩點，正是陽光最為猛烈的時候，cao場上跑著步的人都脫了外套，只穿著短袖，短小的灰色人影躍然在磚紅的跑道上。

常青的“一棵松”下看著就要比其他地方?jīng)鏊谀顷幱疤帲幸坏朗煜さ娜擞啊?/br>
從這個角度，能望見賀霖的臉，只是因為距離的原因看不清晰表情。而正站在他的對面的女生就只留給了他一個扎著馬尾的后腦勺，穿著學(xué)校統(tǒng)一的校服，根本無從得知究竟是誰。

但江予知道。

是他和賀霖的下一屆，現(xiàn)在一中高一年級的……據(jù)說是級花。

原來是這時候。

前排的賴旭還在不住地向窗外投去目光，甚至在觀察到老師轉(zhuǎn)過身去寫板書時伸長了脖子想要更清楚地圍觀這場好戲，雖然都是徒勞。

但江予卻收回了視線。

沉淀的記憶逐漸浮出水面，讓他一時忘了自己正處于步向死亡的走馬燈中。他緊盯著眼前的試卷，試圖用這些如今讀來依舊枯燥晦澀的文字來擠兌掉腦海中多余的回憶。

盡管也是徒勞。

蓄意彰顯了在乎，逃避的導(dǎo)火線是壓制不住的情感。記憶開始作祟，讓那些他試圖拋下的過去愈發(fā)清晰。

都說走馬燈中看見的，會是自己最在乎的回憶。

而他沒想到，竟然會出現(xiàn)這一幕——

這是一場不該發(fā)生的戀愛游戲的最開始。

第2章你談過戀愛嗎？

江予還是將視線投向了窗外。

記憶中，賴旭就是在課上給他傳了紙條，而他當(dāng)時只是漫不經(jīng)心一瞥，認(rèn)出了那個看得見臉的人是賀霖之后，就不再看了。

畢竟那時候，賀霖對他來說不過只是竹馬，即使關(guān)系再好，對方是被告白還是在告白都與他無太大關(guān)系。他也懶得去主動關(guān)注。

至于女生的身份，也是后來賀霖和他提起后才知道的。

可如今，對于現(xiàn)在坐在這的江予來說，七年光陰渲染，百般事物輪回，心中萬千思緒早已不如當(dāng)年純粹，即使他已不知這里能不能被稱作為現(xiàn)世，他還是有些在意地想去補(bǔ)全當(dāng)年錯過的這一幕。

松樹下的兩人都沒有動作，只是在講著話，江予的視線還留戀在那熟悉的身影上時，對方突然側(cè)頭向他看來。

江予一驚，立即撇開了視線。

也不好說賀霖一定是在看他，也許只是隨意移動了一下視線。

可他卻心臟劇烈一跳，仿佛內(nèi)心一處不屬于現(xiàn)在的江予的秘密突然被另一個當(dāng)事人窺視到，他緊張到有些喘不過氣，張著口深呼吸好幾下才緩了過來。

“今天沒有時間了，作文放著明天再說。還有，現(xiàn)在還沒定下來選科的人可以抓緊了，有問題隨時來辦公室。”

語文老師總結(jié)陳詞完，正好下課鈴響。

“誒，江予。”賴旭回過頭來，在江予桌上敲了敲，“你說，賀霖是被表白了？或者難道是賀霖和對方告白？！”

江予聳了下肩，表示不知道。

“這女生，我看著背影和一些隱隱約約的側(cè)臉，感覺是孟詩倩啊……”那個女生的確叫孟詩倩。

賴旭還在自顧自地一個勁琢磨，但比起這個，江予心里想的卻是，明明這一段回憶已經(jīng)放完，可他的眼前完全沒有要閃現(xiàn)的跡象，時間循規(guī)蹈矩地一分一秒向前走動，他的走馬燈卻好像已經(jīng)融入了過去的真實生活中。

就好像進(jìn)了一個VR游戲一樣。

“江予，你今天怎么了，老是出神。體育課要遲到了。”賴旭喊他。

江予如夢初醒般，向他點點頭，應(yīng)了聲“知道了”。

大半天下來，直到下課后賀霖在后門喊他，都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任何時間線的跨動，江予就這么徹底融入了自己的走馬燈。

畢竟已經(jīng)是好多年前的事情，江予自認(rèn)記憶力也是不怎么好，更是不可能事無巨細(xì)地記得每一個細(xì)節(jié)，所以他并不分得清現(xiàn)在所經(jīng)歷的“回憶”是否與他真實的過去完全相同。

但江予這人有一個大毛病，此時倒是能成為好處——懶。

如果懶癌也分等級的話，江予大概已經(jīng)是末期重癥患者。再夸張點說的話，如果人可以做到自主控制呼吸的話，他可能連呼吸都懶得呼。

在學(xué)校時，他經(jīng)常能聽到別人對他的評價是冷漠寡言，說他整日表情如一，如一朵高嶺之花，只適合遠(yuǎn)觀。但實際上，一切無表情都是緣于他懶得做表情，就好像牽扯一下面部肌rou就會消耗掉全身的能量一般。

但這并不代表他什么都不會想。實際上，如果有朝一日人類研發(fā)出了可以將腦內(nèi)所想直接轉(zhuǎn)化為文字或圖片的工具的話，那他和時常廢話連篇的賀霖還指不定誰是話嘮。如若心里的感情都能被直截了當(dāng)?shù)赝队吃诒砻妫撬膊粫浅Ｄ瓴黄堁孕Α?/br>
倒是有一人，對他發(fā)表過全然不同的評價：“你最近好像特別愛笑。”

他還記得自己回對方說：“我又不是面癱。”

那人扯了扯他的嘴角：“看吧，又笑了。”

直至后來，江予只身一人生活在陌生的城市。秋天的時候，他特別喜歡吃糖炒栗子，于是買了一袋回家，可坐下來后卻只對著那袋冒著熱氣的栗子發(fā)了半天的愣，直到紙袋顏色被水汽浸深，摸上去也沒了熱度的時候，他才無可奈何地開始自己動手。

那時候他后知后覺反應(yīng)過來，自己的懶，大約都是被家人的愛，和賀霖的任勞任怨慣出來的。

所以面對他們時做出的所有動作，說出的話語，無論是必要或多余，是主動為之還是無意之間，都是心甘情愿。

但此時，他雖說是“活生生”地活到了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