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東來不明白。

“秀色可餐，懂么？”

看了一眼樓下身姿曼妙的胡姬，裴東來恍然大悟，不屑的撇撇嘴。

果然，不一會兒，胡琴聲伴著鼓聲響起，樓下的歌舞表演就開始了。本就熱鬧的酒肆里叫好聲一片，更有輕佻者還吹起了口哨。

幾位舞娘也見慣了這種場面，腰身扭動得更加誘人，水靈靈的大眼睛如一汪秋水，不知溺死了多少看客。

這其中，自然也包括狄仁杰。他不但看得高興，還不時沖舞娘擠眉弄眼的，儼然一個風(fēng)流浪蕩公子哥兒。裴東來恨不得離他遠(yuǎn)點(diǎn)，打死也不想承認(rèn)，自己跟這個色瞇瞇的家伙是一塊兒來的。

正好伙計來上酒菜，裴東來端起酒便要喝。狄仁杰一把按住他的手，“等等。”

“怎么了？”

“這酒不好。”

裴東來看了一眼碗里，果然，酒色碧綠，碗底還沉淀了些雜質(zhì)。

伙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這幾日客人太多，好酒都賣完了，您二位多包涵，多包涵！”

狄仁杰不緊不慢的用筷子敲著碗，“客人多是好事，那也不能用這種酒招待老熟客吧？怎么著？現(xiàn)在生意好了，店大欺客了是吧？去，把你們老板娘請來。”

伙計見他生氣了，一個勁的鞠躬作揖，“真是對不住，老板娘來不了。要不我給您換一壺酒，再送您一碟涼菜，成么？”

裴東來嫌麻煩，向狄仁杰使了個眼色，示意見好就收算了。

可狄仁杰仿佛沒看見似的，擺出一番不依不饒的樣子，“你去跟老板娘說，我請她喝兩杯，要是肯賞臉，這事也就罷了，要是不肯賞臉……”

伙計苦著一張臉，“您這可真是為難我，老板娘出城進(jìn)貨，真來不了！”

“進(jìn)貨啊。”狄仁杰捏著山羊須，拉長了聲音，“那行，你先下去吧，有事我再叫你。”

伙計如蒙大赦，趕緊走了。

裴東來酒也不喝了，冷冷的看著狄仁杰，“你到底讓我來干什么？”

“喝酒。”

“還有呢？”

“看戲。”

不就是幾個胡姬的歌舞表演么？有什么好看的。裴東來正要開口，轉(zhuǎn)念一想，莫非另有隱情？

見他明白了，狄仁杰笑得頗有幾分意味深長。?

☆、二

?　　既是老熟客，狄仁杰對這里的舞伎們也是了若指掌。

他指著樓下身段最柔軟的胡姬，不無自豪的對裴東來道：“瞧見那姑娘了沒？她叫碧塵，洛陽城里迷她的男人一大把，但能讓她愿意喝兩杯的，寥寥無幾。”

見他拍著胸口，裴東來呲笑了一聲，“你就想說你自己吧。”

狄仁杰嘿嘿的笑著，“知道為什么嗎？”

裴東來不搭理他。

“因?yàn)槲以?jīng)對她jiejie有過救命之恩。”

“jiejie？”

雖然裴東來對狄仁杰的風(fēng)流韻事不感興趣，但好奇心還是沒忍住。

狄仁杰摸著下巴，想起了當(dāng)初帶著沙陀和尉遲真金出海大戰(zhàn)水怪，三人并肩站在船頭意氣風(fēng)發(fā)的樣子，如今物是人非，只余唏噓感慨了。

這些故事，裴東來也曾聽師父講過，但對他而言，傳說中的海怪比美女更有吸引力，自然也就忘了，他們出海其實(shí)是為了救人。

兩人這邊正聊著，樓下突然吵了起來。

狄仁杰聽見好幾個聲音提到碧塵的名字，便連忙扶著欄桿，伸頭往下看。

原來也沒什么大事，不過是有一個胡商跟一位公子為了搶碧塵不小心掉落的面紗打起來了。這等爭風(fēng)吃醋之事，在酒肆中很常見，大家都愛看熱鬧，紛紛在旁起哄。

那胡商長得魁梧，又有眾人助威，頗有些沒把那瘦弱公子放在眼里的意思。

可惜他弄錯了一件事，拳頭，不一定要是自己的。

那公子臉色蒼白的咳了咳，身邊的仆從上前一步，沒有人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只聽一聲驚呼，那胡商上百斤的rou身猶如一片羽毛般輕飄飄的飛了出去，隨即狠狠砸在地上。

觀戰(zhàn)的狄仁杰捏著山羊須，沉吟不語。

不知何時走到他身邊的裴東來瞟了樓下一眼，“功夫不錯。”

“打架斗毆，要去抓人么？”

“輪不到咱們管。”

將酒錢放在桌上，裴東來轉(zhuǎn)身便走。

見碧塵沒事，狄仁杰也跟了上去，“何必急著走呢，你這人真是無趣。”

“與其在這浪費(fèi)時間，還不如回大理寺。”

“不就是查案子么？我這兒有一件要緊的事，不知能否勞裴少卿大駕啊？”

裴東來頓住腳步，轉(zhuǎn)過身，面帶譏諷的看著他。

狄仁杰不客氣的搭上他的肩膀，“我知道你看出來了。其實(shí)我今天帶你過來，的確不是為了喝酒而已。我是想讓你幫我查一樁案子。”

說到案子，裴東來立馬來了興趣，用眼神示意他有話快說。

這案子說起來也簡單。前兩日，碧塵姑娘找到了狄仁杰，想請他幫忙尋一個人。起初她說得遮遮掩掩，只說是老板娘出城進(jìn)貨，遲遲不歸，后來被逼問不過了，才說出酒肆收到密信，原來是老板娘被人綁了rou票，賊人勒令他們不許報官，否則立即撕票。酒肆上下都是安分守己的人，當(dāng)下便沒了主意。情急之下，碧塵姑娘想到了鼎鼎大名的狄仁杰，便趕緊上門相求。

綁票是大事，何況又是相熟的人來求情，狄仁杰義不容辭的接了下來。但他一個人辦不了這案子，于是借著喝酒的名義，把裴東來給請了過來。

聽他說完原委，裴東來也弄懂了，剛才那一番故弄玄虛原來都是為了調(diào)查。

“打探到什么消息了？”

“你也看見了，店里鬧成這樣，老板娘都沒出現(xiàn)，可見真是出了事，那伙計只是不敢說而已。”

裴東來點(diǎn)頭，“你還有別的頭緒嗎？”

狄仁杰無奈的攤開手，“如果有線索，我還會瞞著你么？”

“要我說，這事本也不難。賊人既是求財，又不是尋仇，斷然不會千里迢迢來綁人，只需帶著人沿途搜山，定能找到下落。但這樣一來，不可避免就得驚動官府，畢竟就憑咱們這點(diǎn)人手，搜山肯定是不成的。”

低頭想了想，裴東來道：“不管怎么說，還是得去現(xiàn)場看看。明日一早，你我?guī)细杉Z和水，出城一趟，如果運(yùn)氣好，或許能找到些線索。”

“那好，一言為定。”狄仁杰爽快答應(yīng)。

兩人誰也沒想到，次日的出城之行被一樁意外打斷。那位爭風(fēng)吃醋的胡商，被人發(fā)現(xiàn)死在暗巷里。?

☆、三

?　　“凡事皆有法度，受理管轄范圍外的案子，這叫越俎代庖。”

“洛陽城里發(fā)生的案子，怎么算是管轄范圍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