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大編劇劉寧能想起自己, 讓楚苗頗感意外。她跟劉寧約定好時間，便收到工作室的地址。

    劉寧不隸屬于任何公司, 他有個自己的編劇工作室，不過沒什么員工。

    楚苗踏進工作室的門，便感覺周遭的擺設跟家中書房無異。整面墻的木質書柜內裝滿各類圖書，另一面墻上掛著幅國畫，茶幾上擺著各類茶盒, 房間細節處透露著老年人的古樸氣質。

    “不知道你們小朋友喜歡喝什么, 汽水？果汁？能喝茶嗎？”劉寧摸著腦袋轉一圈，沒想到如何招待，有些苦惱。

    楚苗趕緊擺擺手，客氣道, “喝茶就可以, 您別麻煩了！”

    “行, 那就泡茶, 喝點普洱？”劉寧開始用水壺燒水，隨口問道。

    楚苗不懂茶藝, 她選擇有什么喝什么，能喝到劉寧泡的茶就是榮幸, 誰還管茶葉是什么？

    過了一會兒，有婦人拿著茶葉過來，劉寧介紹道，“這是我愛人。”

    楚苗滿臉懵逼，她一時想不出合適的稱呼, 硬生生擠出一句，“您、您好？”

    對方看著楚苗笑笑，又問道，“給你們做飯嗎？還是出去吃？”

    劉寧道，“在家吃，不知道外面加什么亂七八糟的調料。”

    楚苗感覺劉寧今日放松得多，沒有橫店見面時緊繃繃的感覺。他跟于明等人小聚時，雖然面上溫和地笑著，但實際上還是客套而周全，有種生疏感。現在劉寧臉上無笑，卻能讓人感到他隨意而輕松，渾身很自在。

    婦人走后，楚苗好奇道，“劉老師，這不是您的工作室嗎？”

    “工作室就是半個家嘛，有時候呆的時間比在家還長。”劉寧解釋道，“我又沒什么助理，平時沒人來這邊上班。”

    劉寧是少有的獨立創作大編劇，他沒有槍手和助理，劇本上每個字都是自己敲的。因為有數量龐大的名作，他已經很長時間沒跟其他編劇合作過，更不用談參與集體創作。

    工作室主要是用來跟制片人和導演見面，平時能有個談事的地方，雖然配備法務、財務等人員，但都不用坐班。

    “我就是想跟你聊聊上次說的歷史劇。”劉寧泡完茶，便將準備好的紙質劇本遞給楚苗，“你讀讀看。”

    楚苗接過紙質劇本，這里面有人物小傳、故事大綱和前三集劇本。她嗅著茶葉的香氣，認真地開始，一讀臺詞風格就明白劇本出自劉寧之手，對白張力十足，一場廢戲都沒有。

    劉寧的劇本簡直是教科書級別的范本，起承轉合沒有任何問題。楚苗目不轉睛地讀完，心中暗自佩服，又聽他問道，“好看嗎？”

    楚苗點點頭，“好看。”

    劉寧又問道，“如果是網劇呢？”

    楚苗立刻面露為難，“嗯……”

    劉寧，“你直說無妨，我就是想聽聽年輕人的意見。”

    楚苗吞吞吐吐地暗示，“……劉老師，您何必非要跟自己過不去呢？”

    劉寧拍腿道，“你是個編劇，怎么跟制片人的口氣一樣？”

    楚苗，“……”

    “還是不行嗎？我覺得已經很淺顯直白了。”劉寧嘆氣，端起茶杯喝茶。他已經易稿多次，盡量往年輕人口味上靠攏，劇本也給平臺的制片人看過。大家肯定劉寧創作的內容，但都覺得目標受眾不是年輕人，建議他往臺劇發展。

    楚苗忍不住道，“您為什么一定要做給年輕人看呢？劇本現在也有受眾。”

    劉寧痛心疾首道，“青年一輩最不該忘卻過去的歷史，如果大家都是奔著賺錢做劇，那還有什么意思？”

    楚苗沒想到劉寧還挺有社會責任感，他要見識過何晉做的，豈不是會氣到昏厥。她努力斟酌措辭，婉轉道，“劉老師，年輕觀眾可能不太喜歡教化的東西，大家都喜歡輕松有趣的內容……”

    劉寧搖搖頭，“娛樂至死啊。”

    “你不要理他，整天像個憤青一樣瞎寫，理他就更來勁兒了。”劉寧的愛人推門進來，正好聽到這話。她把果盤放到桌上，又擺了一盒點心，看向劉寧，“真當國內影視業沒你就垮啦？叫你大師還喘上了……說不定人家小姑娘寫得都比你好呢，時代不同了。”

    楚苗：不不不，劉寧是真大師啊！被吹不用喘的那種！

    楚苗沒料到劉夫人說話如此犀利，直接把劉寧狂懟一通。劉寧居然沒有生氣，反而嘀咕道，“我老了唄……”

    “老了就在家歇著，想寫就寫，不想寫算了，每天搞那么大壓力。”劉夫人日常刻薄完，便關門離開，留下劉寧和楚苗大眼瞪小眼。

    劉寧咳嗽兩聲，解釋道，“嗯，等你結婚就懂了，女人都這樣。”

    楚苗，“劉老師，我性別也是女。”當著她的面說女人的壞話，實在地圖炮。

    劉寧，“小朋友哪有性別，還沒長大呢！”

    楚苗，“……”

    她小心規勸道，“其實您確實不用有太大壓力，可以多陪陪家人？搞搞愛好？”

    劉寧何必非要死磕年輕觀眾市場，名利雙收的年紀做什么不好？

    劉寧愕然道，“可我除了寫劇本，什么都不會啊。你不讓我寫東西，那就是要我的命。”

    某一刻，楚苗居然跟劉寧感同身受，她似乎也只會工作，其他時候都四肢不勤、五谷不分。

    兩人繼續聊劇本，劉寧興致上來，竟然還拉出一塊白板供楚苗寫寫畫畫。楚苗自然不可能聊歷史部分，她單純講年輕人的喜好口味，拉了條主角線出來。劉寧的版本是群像戲，這導致觀眾入戲很慢，每個人物都需要橋段鋪墊，顯得不夠直接。

    雖然群像戲前期慢熱，但后期看進去后爆發力會很強。楚苗對群像部分沒有做大改動，只是著重刻畫出主人公，然后設置些打臉進階的情節。

    劉寧摸著下巴，詢問道，“這就是你們常說的爽感？”

    “嗯，這么說也沒錯……”楚苗束手束腳地在白板上寫著，有種班門弄斧的感覺。

    兩人討論挺長時間，中途吃了頓飯，下午又瞎聊很久。臨別前，劉寧還有點意猶未盡，提議道，“不然你按照這版出個大綱或前三集，我們比稿看看？”

    楚苗差點給劉寧跪下，她吃了熊心豹子膽，才敢跟大師比稿！

    她擺手道，“別別別，您別逗我了……”

    劉寧思考片刻，認真道，“我現在確實不能保證稿酬，畢竟這本子八字都沒一撇，你要是不愿意寫就算了。”

    楚苗是有署名的編劇，劉寧突然讓她無償寫劇本，確實不合適。

    “不是錢的問題，我是覺得……自己水平還不夠。”楚苗緩緩解釋，她本來就沒打算拿錢。劉寧把大綱和劇本都寫完了，她能完討論幾句便知足了，畢竟是跟大師級人物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