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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赤紅地瞪著床, 片刻才下定決心彎腰從被子里找出一個藥盒。 許執沒見過禁藥, 但是隊里嚴令禁止,教練耳提面命, 所以他只是掃了一眼就知道那是什么。 那天許執沒回宿舍,第二天和林西南比賽。 意料之中, 輸了。 意料之外, 國家隊破格錄取了他。 許執當時漫不經心地掃了林西南一眼,果不其然看到他握緊的拳頭。 許執不以為然收回目光, 朝國家隊派來的教練點頭感謝, 然后簽合同走程序, 進入新的隊伍。 入隊以后許執和林西南算外來人, “先入為主”的思想貫穿隊里每個人的腦袋,他們“一致對外”,并不覺得這兩個外來人有多牛逼。 許執一向情薄, 無所謂這些“友情”“隊友情”,別人無視他,他更把別人無視得徹底。每天自己練自己的,偶爾去cao場跑個圈。 久而久之, 隊里的人就知道這新來的兩個人有“內戰”。于是他們在林西南耳邊教唆, 終有一天,林西南忍不了了,在cao場跑步, 借“許執不小心撞到他”的理由和許執打了一架。 許執其實很不屑和林西南打交道,他也才二十歲,還是大學生。他和他們那些從小就目標準確的體校生不一樣。他不過是中途被伯樂選中,而后才看到攀巖的千里馬。 雖說殊途同歸,但過了不一樣的途,就長成了不一樣的人。 他不屑林西南,林西南也不見得瞧得起他。 于是倆人轟轟烈烈打了一場,各自掛彩,領罰,分開訓練。 許執一個人在訓練室,剛結束這邊的罰,那邊就接到了門口燒烤鋪子老板的電話。 等他趕到,就看見林西南喝得爛醉。 許執生平最煩喝酒喝爛醉的人,他年輕,心里也窩著一股火,雙臂抱懷在一邊看戲。 結果林西南就那么搖搖晃晃去了醫院,許執這才見到林冬北。 林冬北當時不到二十四歲,躺在病床上,秋天就已經戴上了帽子。 許執冷眼看著,知道那是沒了頭發。 他看到林西南抱著林冬北哭,哭得撕心裂肺,說一些他聽不懂的話。 哭完,安靜了,林冬北摸了摸林西南的頭,抬頭看了眼許執。 許執沒聽懂林西南說了什么,但卻看懂了林冬北要說什么。 從那以后,許執偶爾會來醫院看林冬北。大多數都是林冬北在說話,說林西南小時候的混事,說他心里擰巴著的一腔熱血。 可是做這一行的,沒錢沒前途,誰不是靠一腔熱血在上路? 第二年八月份,林西南參加地區代表賽,賽前被舉報用藥,尿檢,確實服用了禁藥。 兩天之內,程序走完,林西南被開除。 許執第一個想法是去找林冬北,林冬北當時剛做完化療,整個人又瘦了一圈,一雙大眼睛像是凹進去了一樣。 她說話聲音很小,但是唇邊始終一抹笑,“怎么樣?西南狀態還行嗎?” 許執喉嚨咽了又咽,說了句:“還可以,你放心吧。” 林冬北朝他笑了笑,說了句:“許執,西南以后就麻煩你了。” 許執一瞬間頭皮發麻,那種說不清楚是恐懼還是無措的情緒席卷了他全身。他走到林冬北床前,喊了一聲:“冬北姐。” 林冬北又笑了笑,扭頭看向窗外。 正是盛夏,蟬鳴陣陣。陽光把樹葉照得翠綠。 林冬北說:“真是相逢恨晚。” 第二天,許執參賽,上場前宮長晴遞給他一瓶水,說是冬北姐給的,許執二話沒說喝了,喝完就知道出事了。 忍著肌rou的痙攣,他自爆檢尿,結果和林西南一樣。 晚上他去醫院,林冬北像是在等他來一樣,她看到他就招招手,袖口一截細的像樹枝一樣的手臂。 “過來。”林冬北笑。 許執咬緊了腮幫子,站到床前,問:“為什么?” 林冬北笑出了眼淚,她聲音更小了,“對不起。” 許執看著她,“你知道了?” “那么大的事,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林冬北笑,“我不是跟你說過,西南從小就就依賴我,不管做什么事,首先要和我商量。哪怕是殺人,他也會來問我,因為他知道,我不會阻止他,我只會問清原因,然后給他遞上一把刀。” 許執不可置信,“第一次你就知道?” 林冬北臉上的笑變苦了,她手指難得有些無措地攪在一起,“我又能有什么辦法呢?” 許執簡直不能理解,又有什么辦法?辦法多了去了!這種情況最好的辦法難道不是把林西南抓起來腿打斷?! 他轉身就要離開,林冬北仿佛用盡了所有力氣,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 她說:“我就要走了。” 許執愣住,一時間沒能接受什么叫走了。 林冬北手指捏了捏他的手腕,“你轉過身來。” 許執僵硬地轉身,林冬北朝他笑,“過來抱抱我吧。” 許執沒動。 林冬北笑,“怎么了?林西南就喜歡往我懷里鉆。” 不知怎么的,許執眼眶一下guntang起來,他看了林冬北一眼,微微彎腰,抱住了她。 林冬北的聲音在他耳邊,“放了他吧。我已經和你總教練說了,你不會被開除的。” “以后再遇到,也請給他留一條路。” “謝謝你了,許執。” 三句話,許執記了快兩年。 …… 這些事情,從宮長晴嘴里聽到是一回事,從許執嘴里聽到又是一回事。 陸伊窩在沙發,小崽子團在她肚子上,她摸了摸崽子的下巴,小崽子發出“呼嚕呼嚕”舒爽的聲音。 她沉默了很久,才反問一句:“所以呢?” 許執垂眸看她。 陸伊抬頭,“所以你就這么做了?” 許執沉默。 陸伊幾乎不可思議,“許執,就因為這幾句話?” 許執聲音沉下來,他捏著陸伊的手指,似乎這才能感受到一點暖意,“就這幾句,還不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