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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美景,休放虛過。窮通前定,何用苦張羅。命友邀賓玩賞,對芳尊,淺酌低歌。且酩酊,任他兩輪日月,來往如梭。(注1)————————————————————————————————————————————————————————————————————————————————————————————一盞殘燈,黑白棋子,尤離執黑,對面的人執白。風雪拍打著窗戶,聽著就能想象外面的寒冷。秦川沒有夏日,終年飄雪。孩子的稚嫩童聲壓住了低沉之風——“良公子輸了。”尤離扔了棋子道:“小先生,我學棋才幾日,怎么下的過你……”孩子道:“錯了,良公子是心有雜念所以才輸的。”他睜著黑溜溜的眼睛,“你就這么想走嗎?”尤離道:“沒有,萬雪窟很好。”孩子問:“哪里好?”尤離道:“孫藥師見多識廣毒術非凡,琴魔大人樂中圣手,小先生天賦異稟,先生更氣度偉岸,哪里不好?”孩子道:“好的東西你未必喜歡。蕭四無那種目中無人殺戮成性的你偏偏喜歡——”尤離道:“小先生一天不提他就不自在么?”孩子道:“你就是喜歡那種卑鄙惡毒的人。”尤離未料他突然說這樣難聽的話,“他卑鄙惡毒?”孩子道:“是啊,但是你永遠不知道。”尤離冷著臉,“我不記得他何時卑鄙惡毒過——”孩子笑著道:“你不記得的事情多了去了。”誠然,尤離忘掉的事情多了去了。崩塌的排云塔里有江熙來,大概足夠讓他徹底失去活著意義。蕭四無從來不優柔寡斷,百曉生也樂于助人。他第一回醒來就身在萬雪窟里,脫離了地面,力道盡出也掙不開的長繩繞在雙臂,眼下的清碧泛著詭異的藥氣,不是熟悉的殤言味道。身體陡然一落,帶著淡淡辛辣的藥水就完全包裹他,灼痛雙目,從口鼻灌進去,最后一絲神智在告訴他這藥水效力有多快——他沒被嗆死,也沒有憋死,臨死之前已經又被拉回無比美好的空氣里,咳得撕心裂肺,緩了片刻睜開眼也看不清周圍有沒有人,沒來得及說話便又被冰冷侵襲,掙扎無果,只能造成更多的藥氣入體。他分辨不出來這藥是什么了,根本沒有時間和神智思考。百曉生其實一直站在旁邊,也不知尤離能不能聽見。“都是為了良堂主好,忍過去,很快就好了。”尤離又一次能夠呼吸之時終于看到他模糊的人影,聲音啞得刺耳,“誰……”他想喊蕭四無的名字,又確信那個人不會這樣對待他的,然昏迷前他尚和那人在一起,怎么也不該跟他毫無干系——“蕭……”只說了一個字,人就又被折磨一遭,聽不到百曉生的回答。“他不在,否則怎么忍心呢。也是為了他好,委屈良堂主了。”渾渾噩噩的冰涼和灼燙來回交疊,他本能地以為這是什么嚴刑逼供的手段,然而始終沒有人問他什么。手臂有已經斷掉的痛感,濕衣加重,眼睛睜不開,只有咳嗽不停。蕭四無一定不在這里,也一定根本不知道他在這里。然后他度過了極其恍惚虛無的一個多月,的確有很多記憶都如夢似幻極不真實,甚至不知自己的脈象為何虛弱,神智為何而傷,只能把原因歸結于一多月前開封的變故里。大概罷。外面的雪漸漸下得小了,百曉生推門進來,屋里溫暖極了,尤離立刻過去行了禮——“先生。”百曉生笑道:“恭喜良公子了。”尤離疑惑,“何事?”百曉生道:“葉知秋沒死。”尤離僵硬抬頭,“那么那日排云塔的□□是誰放的……”百曉生道:“帝王州里,金錢幫,上官小仙的舊部。”孩子立刻笑得清脆,“明月心拿他們來頂罪嗎?”尤離第一時間就是這樣懷疑的,但不敢直說出口,孩子卻“童言無忌”一語道破。尤離用詢問的目光看著百曉生,后者搖頭,“老夫不知道。”“離玉堂和葉知秋詐死之后,金錢幫的舊部企圖封己為大,萬里殺中的青龍內線趁機作亂,內斗不已。后來二人重現,甕中捉鱉,你家夫人現在正在氣頭上。”尤離已經在人世中消失了一個多月,驟然聽到這種紛亂的事情,立刻覺得心中煩躁。孩子道:“離玉堂和葉知秋怎么會詐死呢?”尤離道:“因為他們知道塔中有詐……”孩子道:“他們怎么知道的?”尤離扭頭看著他,“你不是百曉生嗎?怎的還來問我——”孩子道:“因為有人提前告訴他們了。”尤離沉聲,“是誰?”孩子道:“是誰不要緊,要緊的是明月心以為是誰。”他緩緩道,“合歡是知道的,可是已經他已經死了。”尤離心頭一痛,睫毛抖了抖,面色終未改。“合歡死了,當事人就只有你和蕭四無了。”尤離很久沒有再感受過這種壓抑的緊張感,百曉生卻還有更駭人的事情要說。“我會趁機渾水摸魚地進攻,垂手可成之時出了個極奇怪的事情。”“公子羽親臨,下令撤退——”尤離感覺齒根都麻木了,“公子不該在巴蜀嗎……”百曉生道:“公子羽行蹤不定,的確不知在何處——不過良公子以為,你家公子會親自跑去下這種令?”尤離心知百曉生輕描淡寫一句話其實是如何緊急萬分的情形,真到了千鈞一發之時,燕南飛會不會——除了他就沒有別人了,蕭四無總不能跑去拆明月心的臺。尤離道:“若不是公子本人,豈非見鬼了,既然沒得到公子親口證實,屬下不敢妄自揣測。”百曉生道:“世上沒有鬼,只有人,人比鬼可怕多了。”尤離欲言又止,低低問道:“現在既然如此復雜,那……四公子他……”百曉生道:“良公子身體還沒好完,但是不能再繼續呆在老夫這里了。”“四公子在開封和傅紅雪一戰,兩敗俱傷,就近擇了九華養傷。明月心的人已經過去了,但愿良公子趕得上。”尤離一直沒學易容之術,原是因為他覺得自己用不上,不過技多不壓身,現在他會了。白衣,面具,臂上藏著袖鞘,金屬光澤的精巧武器,分而成雙刀,刀柄互為鞘,正正好掩在袖中。暗夜不適合行路,馬芳玲和杜云松卻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