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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伴著腳上清脆響亮的鐵鏈子聲鉆回了底下的那個小屋子,而等到外頭男人兀自推門進來時,就見那個被他關(guān)在這兒已經(jīng)三天三夜的孩子乖乖地躲回了角落里。(貳)1720年兗州“叮鈴鈴——”看到本還趴在鐵窗口孩子一看到自己就躲了起來,男人對此一語不發(fā)。在躲在墻角的孩子模糊而晦澀的視角中,他從來不敢抬頭真正地看這個男人的長相。即便他們有著最真實不過,如何也斬不斷的血緣關(guān)系。他應(yīng)該叫對方一聲爹,甚至在今后的許多年里,很多人都曾告訴過他,自己據(jù)說有著一張和對方十分相像的臉。可是在這樣的情形下,抱著頭一語不發(fā)的孩子一輩子留在腦子里的卻只有這個黑的可怕的屋子,抽打在他身上的那些痛的要死的鐵棍和拳頭,對方像惡鬼催命一般的腳步聲。以及每每伴隨著手腳上的鐵鏈被打開,自己聽到的來自對方的那種冰涼而陰冷,像是一條毒蛇趴在地上像他一點點蜿蜒逼近的聲音。對方總是再問他一些問題。比如,這是南,還是北。又比如這是甜,還是酸。以及,這是生的,還是熟的,這些問題,區(qū)別于尋常孩子到了這個歲數(shù)已經(jīng)完全懂得的,男人似乎想要推翻他原有的認(rèn)知,重新給他塑造一個認(rèn)識世間萬物的角度一般不斷地將一些常識性的問題再一次加注到他身上。“鸮兒?!?/br>今天,男人又一次像父親一樣輕輕地叫他了他的名字。“告訴我。”“這張紙是什么顏色?”這話音落下,出現(xiàn)在孩子面前的,是一張紙。他其實有點弄不清楚這到底是什么顏色。事實上,他一開始其實還知道,后來就不太知道了。因他如果靠自己腦子里的判斷回答這是白色,他就會挨這個男人打,可這就是白色,他無法欺騙自己的雙眼,如果這不是白色,這又會是什么顏色呢?“這是……白色?!?/br>這一天,面對著這個問題手臂和臉上都是青紫疤痕,還抱著頭的孩子依舊這么用微弱而固執(zhí)的聲音回答了一句。可話音落下,男人不作聲了。一場醞釀之下的狂風(fēng)暴雨似乎就要到來。整個黑屋子里的氣氛都開始因為男人身上的怒氣而變得可怕了起來。意識到危險和暴力即將來臨,埋頭不作聲的孩子開始往后縮自己的腳,但是下一秒,那像是突然間就情緒失控而怒不可遏的男人就已經(jīng)抬起了手,又一巴掌打在他臉上,惡狠狠地數(shù)腳踢在了他的肚子和腿上。“都說了多少次了!這是黑色!黑色!這世上哪有什么白色!都是黑色的!”“這是黑色!這是黑色!你聽懂了沒有!”“??!你聽懂了沒有!這是黑色!”每對著周圍墻面,屋頂和周圍亂七八糟的木椅公案嘶吼一次,這情緒暴躁瘋狂,看不清楚臉的男人的腳和拳頭就多加注在這孩子身上一次。死死閉著眼睛的孩子除了一開始痛的蜷縮起來后,就再也不發(fā)出一絲一毫的聲音,他感覺到自己的胸口和肚子被這一腳腳踢得快凹陷下去了,痛,只有要活活逼瘋他的痛縈繞著他,指甲蓋已經(jīng)全部發(fā)紫的手指扣在地上時都難以緩解這樣的恐懼和痛苦。可當(dāng)他掙扎著想要爬起來扒著窗戶逃跑,腳上的那個獸形的鎖頭和鐵鏈卻捆住了他的雙腳。他逃不掉。因為他的腳被鎖住了,他想去哪兒都逃不掉。“……再回答我一次?!?/br>一只手上都是血,徹底瘋癲的男人抓著自己的孩子。“這是什么顏色!”“段鸮!”“回答我!這是什么顏色?!”“……”被死死地摁在了地上,呼吸都快停下了,口腔和鼻子里都是血跡的孩子的眼前一片血紅。眼前的血好像將紙浸透了,讓它染成了紅色,又一點點變干直至完全變黑了。爹說的對。紙好像真的不是白色的。是黑色的。(叁)“……是黑色的。”“是黑色的?!?/br>眼前一片漆黑。緩緩閉上眼睛,再也聽不到自己胸膛中心跳聲,只能聽到一只只蜘蛛在頭頂織網(wǎng)的孩子終于回答道。“是黑色的?!?/br>(肆)1720年兗州一身素衣,鬢邊是一朵白花的女人正和自己唯一的孩子一起跪在偌大的靈堂前,外頭門可羅雀,明知是喪事也無人上門來,因她的夫君死了,人人皆知,但是女人卻不明白自己的夫君到底為何而死。大夫說,她夫君有病,不是尋常人所見的病,而是心上的。他之所以會死,是因為身上的病好歹有救,但心上的病卻無藥可醫(yī),更糟糕的是,現(xiàn)在她的丈夫已經(jīng)被這病害死了,大夫卻告訴她,她的孩子可能也有這個病。因為在她不知道是何緣故的前提下,她的孩子卻和其他孩子已經(jīng)不一樣,他分不清顏色,味道,也不具備正常孩子的常識。她其實是個很笨拙很單純的女人。雖然已經(jīng)是個妻子已經(jīng)是個母親,但說起來,她也才二十四歲,一個二十四歲的女子,若是再告訴別人自己很膽小,成不了一個當(dāng)家主母怕是會為人所笑話。可是,她現(xiàn)在真的很害怕,怕的就像個笨拙到不行的少女,這一刻,她想起自己少女時,家在蜀中,家里代代制錦,名字也叫阿錦。謝家的四小姐謝錦。在圣祖三十七年這一天,千里迢迢從蜀地坐著花轎,帶著一匹赤紅色的錦繡來到兗州,與段慶山半生舉案齊眉,卻終是被他辜負(fù)。當(dāng)年她第一眼看到自己的丈夫時,已為他那一張不尋常,卻讓人終生難忘的面目所吸引,可到底,她的夫君卻不愛她。兗州的段慶山,終是,負(fù)了蜀中的謝錦。“人若是要承認(rèn)自己一生平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