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氏夫婦一聽樂得高興,便要強留下眾人吃一頓便飯,而七十二號雖然全程紅著眼不愿與眾人分別,但又為自己尋到了一家愿意收留自己的人家開心,陪著周家妻子跑前跑后的,倒也忙活,但當七十二號捧著點心,興致沖沖地去跑去喊唐二吃飯的時候,才發現,他早已不在房中。只留了一封短箋:偶遇故人,暫去一敘。冬天的夜總是黑得很快,此時申時剛到,外面卻已黑了一片。唐二黑色的身影,卻如一只靈巧的蝙蝠,飛快地穿梭在屋梁之間。他在尋,尋楚州最大的一棵柳樹,而他要找的人,便在那棵柳樹之下的大屋中。風梭梭,夜黢黢,卻有一輪慘白的月照得大地通明。縱然天寒地凍,大柳樹早已褪成了如枯木般的枝干,但它仍是全楚州最大的樹,最有特色的樹,因為唐二一眼便看到了它虬彎地立在寒風之中,如一只從遠古洪荒而來的巨獸。唐二輕巧地落在柳樹巨大的枝干上,如一只輕盈落在花瓣上的蝶,沒有發出一絲細微的聲響。從唐家堡出來的人,一向有著引以為豪的夜視能力,可惜,此時唐二自豪的夜視能力,反倒沒有絲毫用武之地。庭院又黑又大,卻在路間每三尺處掛著一盞燈籠,昏黃的光如一條蜿蜒的燈蛇,扭曲著沒入房子的深處。“呵……這‘請君入甕’的意味,倒也太過明顯。”唐二低笑了一聲,一個鷂子翻身便已落入了庭院之中,落地無聲。抬起的臉上卻沒有一絲笑意,慘白的月撒在冰冷的臉上,竟是說不出的恐怖詭譎。不過須臾,便見濃云攏月,凄寒的夜晚,竟開始下起了朦朧的細雨。雨簾細密,兩邊昏黃的燈籠,卻如三生路上不歸的招魂燈。唐二的靴子踩在逐漸被打濕的青石板上,仍沒有一絲聲音。駿馬奔馳,馬蹄飛踏。朦朧的細雨如簾,有一雙人影策馬而奔。踢雪烏騅和雪里白都是世間難得一見,日行千里的駿馬良駒,可惜此時它們也早已跑得面露疲色,橫沫飛濺。主人心疼,不愿揚鞭催促,而良馬通人性,也自知主人心焦,不愿放慢腳步。“天嵐,你大病初愈,身體不宜過度勞累,等到下一個驛站,我便即刻換馬楚州,你帶著踢雪它們休息兩日再趕來。”李嵐天有些疲憊地捏了捏眉頭,幾日來的不眠不休,日夜兼程,困倦與疲倦已如殘忍的惡魔不斷在蠶食這個男人的精力。“呵,李晴空,小爺可不是替你看馬喂馬的的仆人。刀口舔血,日夜不眠的日子過可得并不比你少。”葉笙歌擦了一擦飛入眼中的細雨,朝李嵐天嗤笑了一聲道,“你可驛站換馬,為何我不可?你喊我休息兩日,為何你不行?”“天嵐,別鬧了!人命關天,又豈容兒戲,我晚一步到,少卿、無亦他們便多一份危險,我又如何……”李嵐天話還沒說完,細雨朦朧間便感到一陣勁風刮來,指尖劃過一片柔軟的緞袖,馬上一沉,葉笙歌竟棄馬撲了過來。李嵐天連忙伸手環住了葉笙歌,卻覺又驚又怒,開口想指責的他的時候,一雙柔軟的唇便已貼了上來,在冰冷的冬雨中,額外得guntang纏綿。“李晴空,我傻了三年,如今還會放你走?你要去驛站換馬,我便跟你去換馬趕楚州,你就算想甩也甩不掉。”葉笙歌臉貼著李嵐天的臉,冰冷的雨水從光潔的面上滾下,呼吸卻熱得發燙。“天嵐,你又何必……”李嵐天一手用力環著葉笙歌的腰,一手卻握著馬韁,生怕葉笙歌被顛下馬去,話說一半,唇卻被葉笙歌的食指抵住。“晴空,我知你憂心裴大夫他們,但是此處距楚州尚有四五日路程,就算你是鐵人,不眠不休趕到那里,非但幫不上他們的忙,或許還會把他們的處境弄得更為兇險。”葉笙歌似乎有些心疼地揉了揉李嵐天眉間的褶皺,又道,“你我不如在下一個驛站小休半日,待恢復了些體力再走不遲,更何況,驛站劣馬跬步又何比得上踢雪日行千里?”葉笙歌忽然轉身拉著馬韁一翻,一手執馬韁,一手拉把李嵐天的雙手都拉到自己腰上道:“晴空,你先歇息片刻,待到了驛站,我再喊你。”“駕——!”踢雪矯健的身影霎時在林間化作了一條黑色的閃電,疾馳而過。“……嗯。”李嵐天輕哼了一聲,用力環住葉笙歌的腰,把頭埋在他頸窩里,不過須臾,竟真得沉沉睡去。過度的焦躁與擔憂都化作了如潮水般的疲倦向李嵐天涌來,如濃重的黑霧般壓得他透不過氣來,可葉笙歌身上傳來的那種令人干凈的氣息,卻比最好的安神香還要能穩定李嵐天的煩躁的情緒。無人乘騎的雪里白仍舊飛速地跟在踢雪的旁邊,仿佛踢雪背上的二人般,不離不棄。只可惜在杯盤狼藉之間的裴少卿、唐無亦等人尚不知,他們早已命懸一線。大宅雖然雕梁畫棟,勾心斗角,修得美輪美奐,卻仍抵不過這夜半細雨朦朧中透出的那一絲鬼氣,顯得越發詭譎。黑洞洞的門堂正如一張怪獸的血盆大口,等待著唐二踏入,將他一口吞沒。唐二卻全然不在意般,順著燈路一路向前,走過庭院,繞過長廊,蒼松怪石之間,掩著幾株寒梅,寒梅之后,卻是一座小亭,亭邊有輕紗飄動,映著柔軟的燈光,消了不少鬼氣,反添了不少曖昧柔軟之色。燈火的盡頭便是小亭,小亭間有人影綽綽。唐二并未踏上小亭,只是停在寒梅之間,便將手伸到腰間摸到了“飛鴻斷日”,手一抖,只聽一聲機括轉動的聲音,“噌”地一聲,千機匣已經展開在手中。“用弩匣指著主人,無情,這便是你的為客之理?”從小亭方向傳來了一聲“咯咯”的笑聲,如黃鶯鳴柳,瓔珞墜地,清脆婉轉。“……真的是你?”唐二繃緊的面容上竟露出了一瞬難言的驚愕與遲疑。“嘻嘻,無情,什么‘真的是你’,你要找得難道不是我么?”亭中的人影忽然站起身來,細雨薄紗之后,是一條苗條美麗的倩影,“十年未見,無情,你可有想我?”“……我……”唐二的身體不自主地顫抖了一下,握緊了拳頭竟無法把話說完,“你怎么在這里,難道不該留在……”唐二對著她卻是無論如何也硬不起心腸,語氣也不由柔軟了許多。“不該留在唐門么?”那女子冷哼了一聲道,“那群人幾曾把我當做人看,我又還留在那里作甚?”“難道你忘了他們是怎么對我的了么?”唐二垂下眼,沒有言語。“哦……對了,你早就忘了。”女子輕笑了一聲又道,“你為那個明教只身遠赴西域,連命都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