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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安卻越擴越大,張了張口,干澀的喉卻發不出一絲聲音,手卻不自主地握緊了。窸窣的聲音逐漸在寂靜的房中散開,還有些凌亂的腳步聲,李嵐天卻只是繃著身體,靜靜地站著,恍若周圍的聲音皆與他無關。第一個打破這種如折磨般難耐的寂靜的是裴少卿,本是俊逸的聲音此時卻透著些難得的遲疑:“毒已經解了,喉口有被煙熏炙過的樣子,身上剩余的傷雖然看上去嚴重但都已逐漸開始恢復,這些照理說都不影響清醒。”“不過四肢似乎都有被續過骨的痕跡,可看著卻又像不是,這點不禁讓我有些好奇?!?/br>唐無亦沉吟道:“是西域的黑玉斷續膏。”“你是說那個西域秘藥?”裴少卿難得有些驚異地大聲嘆道,“無亦,你是從何處得來這藥?”唐無亦不解地搖了搖頭,雖然他知道這藥很稀有,但沒想一向冷靜的裴少卿竟也會如此大驚小怪,說道:“不是我藥,是剛才那位黑衣明教替他續得骨。”“……你是說陸橫舟?”裴少卿見唐無亦點頭后,臉上露出了一種非常奇怪而復雜的表情,卻搖了搖頭說道:“他至今沒有醒絕對不是因為傷的原因,可我卻還沒有想通,怕是還要再靜候兩天才成?!?/br>隨后裴少卿從床沿站起身來,拍了拍唐無亦的肩膀輕輕道:“無亦……你先出去?!?/br>唐無亦朝裴少卿點了點頭,又看了眼一直靜默佇立著的李嵐天,默默地側身走了出去。在他與摯友分別的期間,有太多東西是他錯過了的,而無法彌補的就只有交給懂他的人去吧。似乎是聽到了唐無亦關門的聲音,裴少卿看到李嵐天的唇翕動了下,卻還是未吐出半句,不由得苦笑了聲道:“……晴空?!?/br>裴少卿確實是不知該如何對待葉天嵐這個后輩,只是如今真看到他這般半死不活的模樣,又恰巧對著李晴空,只覺心底一陣難言的酸苦。“……是不是……天嵐?!崩顛固祠鈩拥淖旖K于發出了聲音,卻如鐵刀刮銹般沙啞而干澀。“……是?!迸嵘偾溆X得他根本無法再面對好友,葉天嵐如今雖然尚未死卻也丟了半條命,生死不知,若當日在萬花谷他能留下葉天嵐是不是如今便不會如此?“他……”裴少卿忽然變成了剛才的李嵐天,張著口,卻不知道如何言語。“……我都聽到了?!崩顛固斐嵘偾潼c了點頭,烏黑的眼中透不出一絲的光。“恩……”裴少卿沉默地拍了拍李嵐天的肩,也轉身出了屋,這種時候他知道無論他說任何話都不過是枉然罷了。李嵐天恍若怕驚醒床上之人般,細心地脫下了一雙冰冷的手甲,可當溫熱而粗糙的手觸碰到葉笙歌瘦削的臉的時候,李嵐天只覺得無光的眼中酸澀地厲害,不禁低聲喃喃道:“不過幾個月未見怎么便把自己折騰成了這般,都不知道好好照顧自己,瘦了這么多……”葉笙歌面上的皮膚被秋寒熨得有些發冷,李嵐天帶薄繭的手來回細細地撫摸著葉笙歌因病瘦而高高凸起的顴骨,心如被狠狠地拋在了地上用力踐踏碾磨著。李嵐天目不能視,光聽裴少卿之言也不知葉笙歌究竟傷重如何,不敢多加妄動,只得將手指插入葉笙歌柔順的發中,小心地撫過每一根發絲,想著這一頭散開的發束成一束馬尾時是如何逸興遄飛,鮮衣怒馬。可李嵐天對葉笙歌所有模樣的念想都只限于回憶。李嵐天瞎了雙眼,竟連想捧著葉笙歌的臉親吻都做得舉步維艱,拇指撫過葉笙歌唇瓣,湊上去的唇觸碰到的卻只是唇角,往旁探去細致而小心地摩挲著他的唇瓣,不敢深入。李嵐天與葉笙歌,李晴空與葉天嵐之間總橫著一條深不見底的溝壑,不敢跨過,不能跨過。葉笙歌本就穿著寬松的褻衣,不過輕輕觸碰領子便拉開了一個很大的口子,一塊被體溫捂得發熱的玉片從頸間滑落下來,恰好落進了的掌心之中。翩翩公子,溫潤如玉。玉是極好的和田玉,本是一塊極好的玉佩,李嵐天用指腹緩慢撫摸過佩身上每一寸被金絲鑲補的痕跡,摩挲過玉佩已那些缺失卻已被磨平磨鈍的缺口。這世上沒有任何一個人會比李嵐天更熟悉著枚玉佩了。當日浩氣大捷,圣上龍顏大悅,特賞了李嵐天一塊極好的龜茲和田玉,而李嵐天趁著之后難得的半月休假,夜以繼日地把那塊玉刻成了一對玉佩。是的,這玉佩本是一對,每一個玉佩上刻著七個字。葉天嵐一世如意李晴空一生平安那日玉佩刻成之時,李晴空特意跑去問葉天嵐佩上刻什么字好,那時葉天嵐想都沒想,這十四個字便已脫口而出。正刻姓名,反刻祝詞,交互相佩。刻成之后,葉天嵐搶先一步奪走了那枚刻著李晴空名字的玉佩直接帶在了身上,笑嘻嘻地說什么要李晴空把自己貼身帶在自己身上一輩子,否則自己便把刻著李晴空的那枚給砸碎云云的任性話。是情深幾重?還是裝模作樣?后來浩氣大敗,李晴空失手被擒關于惡人地牢,在徹底失去這個世界光的那天,這玉佩已經被他砸碎在了那個陰暗潮濕的地牢之中,砸碎在葉天嵐那雙金絲束邊的鞋邊。那日又有誰見對月淚無言?葉天嵐威脅著要砸碎的那枚現在還被細心保養完好地掛在腰邊,李晴空說著會好好珍惜保護的那枚卻已經殘破地再也回不到當初。人世間物尚如此,人該如何?“……玉都已經碎成這樣了,還何必一塊塊撿著補起來……”李嵐天低聲而莫名地抱怨著,可低沉呢喃的聲音中卻已哽咽,泛起了水汽,“……再怎么拼玉也拼不完整,我們也再也回不去當日,你怎么就不懂呢?”“天嵐,你怎么就這么笨,怎么就不懂呢?”“怎么就不懂呢?玉佩怎么能帶在脖子上呢?真是個笨蛋啊……“”怎么這么多年過去了還是跟當初一樣笨沒有長進呢?”“……怎么能不懂呢……這么笨,這么不懂事,你叫我怎么放得下你一個人……”“……我看不見你了,是不是你也任性生氣不想張眼看我了?都這么大歲數了怎么還像個小孩子一樣發少爺脾氣……”“……我覺得這世上這輩子也就我受得了你了……”“……你不是最怕黑了么?!?/br>“……天嵐?!?/br>“……天嵐,睜開眼看我一眼好不好?”“……天嵐……”……嵌著金絲的半枚殘佩早已被李嵐天炙熱的手心握得發燙,葉笙歌敞開的前襟已徹底被淚水浸濕,但仍在不斷滴落的淚擊打在葉笙歌光滑白皙的鎖骨處,濺起片片苦澀